“5西格玛”的发现,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神谕”高能物理实验中心的内部,引发了剧烈的震动。
叶华清院士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亲自赶到了数据中心。他戴上老花镜,亲自逐行审查了秦川、林浩和克劳斯的所有数据处理流程和统计分析代码。
在经过了长达数个小时的、极其严苛的交叉验证后,这位见惯了风浪的物理学泰斗,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一种混杂着疲惫、兴奋和敬畏的复杂语气,宣布了他的结论。
“数据可靠,分析无误。孩子们,你们……可能真的撞上了一个‘新大陆’。”
短暂的庆祝过后,更艰巨、也更激动人心的工作,立刻开始了。
“现在,我们只是确认了海里有一条我们从未见过的‘大鱼’。但这条鱼究竟长什么样,它的内部构造是什么,我们还一无所知。”叶院士的表情变得无比专注,他召集三人,开始了对“候选事件三”——这个唯一的“完美幽灵”——最深度的“解剖”。
“我们的下一步,是进行‘相空间’分析。”叶院士在白板上写下了这个词,“我们不能再满足于只看衰变产物最终‘飞向了何方’。我们要尝试利用所有粒子的末态四维动量信息,去反向推演出,在那个‘量子玻璃’态存在的、不到10的-24次方秒的时间里,其内部的‘粒子’,是如何运动和相互作用的。”
这项工作,是实验粒子物理学中最困难、也最前沿的领域之一。它试图从一场爆炸的“残骸”中,去重建爆炸瞬间最核心的物理过程。
在叶院士的亲自指导下,林浩、克劳斯和秦川,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疯狂的计算与分析。
他们将“神谕”计算集群的全部算力,都投入到了对“候选事件三”中,数千个衰变产物粒子之间,所有可能的“量子关联函数”的计算之中。
他们要分析的,是这些粒子在衰变瞬间的“量子纠缠”状态。根据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这些在同一事件中诞生的粒子,无论飞得多远,它们之间都应该保留着某种源于初始状态的、如同“心灵感应”般的神秘关联。
而正是对这种“关联”的分析,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完全无法用现有物理学去理解的惊人现象。
“这……这不可能……”
克劳斯看着屏幕上最新计算出的“量子自旋关联函数”矩阵图,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极致的困惑与震惊。
“怎么了?”林浩立刻凑了过去。
“你看这里。”克劳斯指着矩阵图的两个点,“这个点,代表的是衰变产物中,在探测器上飞行方向呈180度、空间上相距最远的两个π介子之间的自旋关联强度。”
他又指向另一个点:“而这个点,代表的是两个在飞行方向上夹角很小、空间上彼此非常靠近的π介子之间的关联强度。”
“然后呢?”林浩的心提了起来。
“反了……全都反了!”克劳斯的声音都在颤抖,“根据我们所有的物理学常识,相互作用的强度应该随着距离的增加而衰减。因此,空间上更靠近的粒子,它们之间的关联,理应更强。但是,在这个‘完美事件’中,计算结果恰恰相反!”
屏幕上的数据显示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在空间上相距最远的衰变粒子,它们之间的量子自旋关联强度,竟然显着高于那些在空间上彼此靠近的粒子!
这个结果,像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物理学最基础的原理之上。
它彻底违背了被爱因斯坦称为“幽灵般的超距作用”所必须遵守的、更底层的“定域性原理”和“因果律”。信息,或者说“关联性”的传递,似乎在这个事件中,超越了光速的限制。
“是不是数据出错了?或者是算法有bug?”林浩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
“我已经检查了三遍!”一旁的秦川,脸色同样苍白,他调出了所有的校验日志,“数据没有问题,算法是我们粒子物理学界最成熟的关联函数计算程序,不可能出错。这个……这个反常的信号,是真实存在的。”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困难,是找不到路。那么现在,他们则是找到了一条路,但这条路,却通往一个彻底颠覆他们所有认知和信仰的“疯狂世界”。
叶华清院士也被这个结果深深地撼动了。他戴着老花镜,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屏幕上的数据,久久不语。整个下午,这位德高望重的物理学泰斗,都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陷入了长久的、深邃的思考。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摘下眼镜,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段石破天惊的、近乎于哲学思辨的话。
“我们……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林浩、克劳斯和秦川,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他。
“我们一直试图,在一个正常的、向前流动的‘时间’序列中,去理解它的诞生、存在和衰变。”叶院士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宇宙的深处,“但如果……如果‘量子玻璃’这个状态的本质,根本就不是一个在时空中‘演化’的过程呢?”
“如果,它本身,就是一个‘时空泡沫’呢?”
“一个在10的-24次方秒的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高度混淆、我们所熟知的因果律暂时失效的量子奇点?”
“时空泡沫”!“因果律失效”!
这两个词,让林浩和克劳斯的大脑,都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这已经不再是材料科学,甚至不再是粒子物理,这是属于量子引力、属于弦理论的、最前沿的思辨领域!
叶院士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着他的推论:
“你们想象一下,在这个‘时空泡沫’里,没有所谓的‘前后左右’,也没有‘过去未来’。所有的粒子,都挤压在一个拓扑的奇点里,‘距离’这个概念,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它们彼此之间,不是通过常规的力来相互作用,而是处于一种更底层的、由时空本身连接的‘拓扑纠缠’状态。”
“所以,”他看向屏幕上那个反常的数据,“当这个‘泡沫’因为能量降低而‘蒸发’,重新释放出粒子时,那些在我们看来‘相距最远’的粒子,反而可能因为在那个拓扑奇点里的‘位置’更‘核心’,而保留了最强的初始关联!”
“这,或许就是它表现出‘绝对无序’和‘完美各向同性’的根本原因——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不遵循我们常规时空演化规律的‘怪物’!”
叶院士的这番解释,瞬间劈开了林浩和克劳斯脑中最后的一丝迷雾!
他们苦苦追寻的“量子玻璃”,它那颠覆性的、最神奇的性质,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超导、超强这类常规的材料属性。
而是更根本的、与时空的本质相关的特质!
它不是一种“材料”!
它更像是一个窗口!一个在实验室里,被“神谕”对撞机短暂地、撕开了一道缝隙的、通往一个全新的、隐藏在普朗克尺度之下的物理学世界的“窗口”!
林浩想起了孟院士的“半年之约”——拿出一套完整的、可以被学界公认的“降维”可行性方案。
他们不仅做到了,而且,他们带回去的,将不再仅仅是一个“方案”。
他们将带回去一个足以让整个世界物理学界,为之疯狂的、关于宇宙最深层奥秘的、惊人的发现!
新的物理学大门,已经在他们面前,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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