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北路的喧嚣如同烧开的锅炉。陈云拎着那袋沉甸甸的“废铜烂铁”,心跳在耳膜处雷鸣般搏动。摊主油腻狡黠的笑容在暖黄灯泡下扭曲变形,递来那盒外国钱币时还带着施舍般的不耐烦:“喏!废铁一堆!五文钱随便称!”
随便?称?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针扎进陈云耳中!他面上不动声色,随意接过那印着模糊中秋圆月油画的旧铁盒,蹲下身,手指已如探针般扎入混杂着各国硬币的冰冷金属堆。
铜、银、合金……各种异域钱币在他指尖滑过。 荷兰的狮子盾徽、西班牙的风帆银币、墨西哥的花环鹰徽……混杂的气息如同一个混乱的世界博览会在他掌中流转。大部分布满划痕和氧化黑斑,如同在旧货堆里辗转流浪了几代人的弃儿。他的动作带着刻意为之的随意,指尖却蕴含着一触即发的极度敏锐。
就在这时——
指尖的触感骤然一凝!
一枚冰冷坚硬的金属片如同礁石,在无数粗糙杂币的“沙砾”中突兀地抵住了他!
他瞳孔猛地一缩!
2厘米直径!0.18厘米的均匀厚度!精准如砝码般的4克坠手!冷硬的金属质感如同冰封的铁!光边!
心跳瞬间飙升!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其捻出!暖黄灯光下,币面毫厘毕现:
正面!硕大的阿拉伯数字“5”,沉甸如烙印!被一圈细密的珠点圆环禁锢!珠圈上方,一行细如发丝却如同毒蛇般缠绕的英文——“thE mINt bIRmINGhAm LImItEd”!下方——“ENGLANd”!每一个字母都像最精密的蚀刻!
翻面!
一条仿佛带着滚滚硝烟的蟠龙冲天而起!虬结的龙躯盘踞整个币面中央!龙爪似要将珠圈抓碎!龙首怒张,獠牙利齿几欲破币而出!这龙纹……竟与中国陕西省造“一角龙洋”上的蟠龙图谱严丝合缝!一丝不差!这是赤裸裸的掠夺与嫁接!龙身之上——“SpEcImEN NIcKEL coIN”!下方冰冷宣告——“4 GRAmmES”!两侧点缀着微小的星徽!
五分镍币样币!英国伯明翰造币厂对古老帝国赤裸裸的技术炫耀与野心烙印!
前世那个被鲜血染透的午后记忆如同决堤的岩浆轰然灌入脑海!
闷热的京博宿舍走廊,劣质的胶水味混着灰尘!
嘭嘭嘭!房门被砸得如同催命符!
门外那张黑框眼镜下的脸精致却毫无温度:“陈先生?英国皇室代表西蒙勋爵特来拜访!请您打开国门,让他们一睹故国旧物!”
昏暗的会议室!粘稠的空气!
黄国权那张虚伪的胖脸在烟雾中扭曲:“小陈!30万美金加英国护照!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你还端着什么劲?!英国人肯买你祖上烧高香了!”
**自己那句吼出肺腑的嘶声咆哮!——** “我是中国人!不稀罕那狗屁的英国护照!”
血!最后那场冲天的血光与爆炸!
一切源于这枚冰冷的镍币!这枚足以引燃贪婪和毁灭的灾星!
“嘶——!”
陈云猛吸一口夹杂着尘埃腥臭的浊气!抓着镍币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瞬间失去血色!那金属冰冷的寒气和前世火焰灼烧灵魂的剧痛交替冲击神经!
掌心全是冷汗!背脊一片冰凉!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老细?搞掂(弄好)没啊?”摊主不耐烦的声音如同冷水泼面,“几蚊鸡(几块钱)嘅嘢!费咁大劲(这么费劲)!”
那粤语的腔调像警钟敲在陈云耳边!他猛地抬头,那张被前世惨痛冲击的苍白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就…就呢几枚啰!几钱(多少钱)?”
他用食指和拇指极其小心地拈出几枚最普通、毫无价值的香港仙币,盖在手中那枚绝世孤品之上。动作自然得像拂去灰。另一手已经精准地将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进摊主油乎乎的手里。
“三蚊(三块)!”摊主一把夺过钱,看也不看那铁盒子里少得可怜的几枚硬币。
就在陈云收起盒子起身的瞬间!
嗤啦——!
一道如同实质的、冰冷如淬毒刀锋的目光骤然穿透喧闹的人潮!死死钉在他侧后方!
是那个扒手!绿皮火车上下来的幽灵!
陈云后背的寒毛瞬间炸起!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恐怖直觉电流般窜遍全身!没有半点犹豫!
“走!”他喉咙里压出低如耳语的指令,身体如同绷紧的猎豹,瞬间挤入旁边人堆!
但黄东的反应更快!
就在陈云话音未落之际!
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自摊位角落里斜刺蹿出!动作毫无征兆!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残影!
“噗呲!”
一道极其细微、如同烧红烙铁烫入油脂的声响!微弱到在这人声鼎沸中几不可闻!
追着陈云钻入人潮的黄东只觉后腰下方陡然一凉!
一股锐利得能切开神经的剧痛瞬间从腰侧爆发!如同冰冷的毒液直接刺入骨髓!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被掐断的闷哼!
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前扑!
“黄东?!”
陈云猛地回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昏黄的光晕下,他只看到黄东紧咬下唇的苍白侧脸,和腰间那深色工装裤上瞬间晕开的、一小块比灯光更暗的深色印记!
血!
是新鲜涌出的血液!
那灰影的手!快得如同闪电收回,一道极其微小的、沾着血珠的冰冷刃尖瞬间被袖口吞没!
“站住!”陈云一声暴喝!怒意如同沸腾的火山岩浆冲天而起!伸手就朝那道正欲反向扎入人流的灰影抓去!
晚了!
那动手的人仿佛早已算计好退路!身体如同抹了油的泥鳅,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从两个扛着麻袋的壮汉空隙间滑过!
人群骚动!惊呼和叫骂声炸开一片!
“冚家产(混账)!搞咩鬼(搞什么鬼)啊!”
“挤咩挤!仆街(混蛋)啊你!”
混乱中,那道灰影彻底消失在如织的人流深处!如同墨水滴入污浊的海洋,再也无迹可寻!
“哥……别追!”黄东猛地一把死死攥住陈云的手腕!那冰凉的手指带着巨大的力量,指关节已是一片惨白!他嘴唇哆嗦着,脸上却挤出一个极其惨淡的虚笑,冷汗顺着鬓角大颗滚落:
“皮肉小伤……不碍……碍事!”他强行挺直腰杆,但那失血带来的剧痛和眩晕感已让他身体开始无法控制的微颤!他用力咬着牙,把那声压抑不住的呻吟狠狠咽了回去,“那人……扎我的就是火车上……偷我东西那家伙!他认出我了……是冲着我来的……拖累你了哥……”
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愧疚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不是冲着镍币!
是冲着火车上坏了他们好事的报复?!
陈云脑中念头电转!那灰影冰冷的眼神、那精准狠辣的刀锋、那如同幽灵鬼魅的身法……绝非普通扒手!是“蚀月”埋下的杀手锏?还是另一股隐藏的势力?!
杀机!此刻才真正浮出水面!
“废话!”陈云低吼一声,根本不容黄东再说什么!他猛地撕开黄东腰间被划破的衣料!一道长约寸许、细如柳叶却深及脂肪层的创口赫然裸露!伤口边缘整齐得如同手术刀切出,渗出的鲜血正将深色工装染得更深!血流速度虽不汹涌,但那位置……
离肾区要害只差毫厘!
“忍住了!”陈云眼神如冰,声音不容置疑。他一手如铁钳般瞬间扣紧黄东腋下动脉,强大的指力如同止血带般强行暂缓流血!另一只手已快速掏出自备的云南白药粉末,毫不犹豫整瓶倾倒在伤口上!再用随身携带的急救绷带层层紧紧缠裹!动作快得如同在刀尖上起舞!
白炽灯下,黄东那张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失血的灰白和剧痛带来的扭曲冷汗。 他死死咬着牙关,身体靠着陈云的支撑才勉强站住。
陈云的心沉入了冰海!此刻的黄东根本无法靠自己走远!身后那隐藏的刀子随时可能再次刺出!人群的掩护对此刻的黄东来说更是致命的危险通道!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能立刻处理伤势的地方!
古玩街?谭老家?
来不及!太远!且目标太大!
守园!沈家守园!就在江对岸!那里的医疗资源……是唯一的生路!
“去‘守园’!”陈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坚持住!”
他没有选择!只能押上这惊天一赌!
他半架半拖,拥着几乎无法迈步的黄东,强行挤开混乱咒骂的人群!目标明确——
珠江对岸那片巨大而沉默的、被无边树海环绕的禁区!
黄东虚弱却惊恐地抬头:“哥……那里……是……”
“闭嘴!想活命就跟我走!”陈云厉声打断,眼神如烧红的烙铁扫过黄东那张因失血而绝望的脸!
然而——
就在他们刚踏出文昌北路那片混乱灯光、将暗巷更浓重的阴影覆盖上身体的瞬间!
斜前方!
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
那片被两栋破败骑楼夹在中间的、狭窄深邃、宛如通向地狱的暗巷深处!
几道如同嗜血鬣狗般的黑影,缓缓地从最深处的垃圾山和杂物堆阴影中站了起来!为首一人,身材极其高大壮硕,远超常人,如同铁塔般堵住了狭窄巷口!昏黄路灯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劈到嘴角的巨大狰狞伤疤!如同一条猩红蜈蚣盘踞在他脸上!
他的目光如同嗜血的秃鹫,死死锁定在陈云搀扶着黄东的踉跄身影上!
**呼——**
夜风卷起地上的废纸,刮过寂静的巷口。
那几道黑影如同雕像般凝固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死寂!只剩下风穿过垃圾缝隙发出的呜咽!
下一秒!
“疤——虎!!!”
一声如同野兽濒死时发出的、混合着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凄厉尖啸,骤然从黄东因失血而沙哑的喉咙深处爆裂炸响!
那双被剧痛折磨得有些涣散的瞳孔在看清那张刀疤脸的刹那,骤然缩成了针尖!迸发出彻底崩溃的光芒!
仿佛那不是人!而是刚从十八层血渊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绝望的尖叫撕裂了文昌北路的繁华夜幕!也瞬间点燃了通往江对岸那条暗影重重的、染血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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