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街狭窄的店铺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老廖那句“我们俩的水平还不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赵福来和柳轩眼中刚刚燃起的兴奋火苗。
“不够?!”赵福来脸上的笑容僵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老廖!你可是香江字画修复的头把交椅!连你都……”
“揭层覆背!”老廖打断他,脸色凝重得如同阴云密布的天,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画面上那拙劣的山水,眼神锐利如鹰,“而且是古法揭层覆背!不是简单的裱糊覆盖!是把原画芯的‘命纸’连同部分画意一起小心揭下,再将这层劣作覆盖上去,重新托裱!这手法……太刁钻!太狠辣!”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陈云,带着一丝惊疑和探究:“小伙子,你能看出这画里有乾坤,眼力确实了得!但你可知道,这种手法,一旦强行剥离,稍有不慎,下面那层真正的宝贝就会像撕破的蝉翼一样……粉身碎骨!连渣都剩不下!”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这手法……我只在一个人手里见过!或者说……这世上,能把‘揭层覆背’玩到这种登峰造极、瞒天过海地步的……只有他!”
“谁?!”柳轩和赵福来异口同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廖深吸一口气,仿佛那个名字带着千斤重担,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两个字:
“鬼手刘!”
“鬼手刘?!”赵福来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个……那个民国时期就销声匿迹的……‘鬼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老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诡异的弧度,眼神飘向窗外摩罗街熙攘的人流,仿佛在追忆某个尘封的恐怖传说,“他那种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怎么死?当年多少人想找他麻烦,最后不都……人间蒸发了?有人说他去了南洋,有人说他躲进了深山……但他的手艺,他留下的东西……可从来没断过!”
他猛地收回目光,看向桌上那幅看似平庸的画作,眼神充满了忌惮:“这幅画……这手法……这‘遮羞布’覆盖的时机和选用的材料……绝对是他的手笔!只有他,能把一幅绝世珍宝,伪装成连擦屁股都嫌硬的垃圾!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让人既恨又怕、求之不得的本事!”
“那……那怎么办?”柳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花了二十万,本以为捡了个惊天大漏,没想到却是个烫手山芋!“难道……这画里的东西,就永远见不了天日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老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解开‘鬼手刘’的局。”
“谁?!”三人齐声问道。
“‘千面佛’——吴瞎子!”老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敬畏,“他在油麻地庙街后面,开一家……棺材铺。”
“棺材铺?!”柳轩和赵福来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棺材铺。”老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明面上卖棺材,暗地里……专接别人不敢接、也接不了的‘活儿’。尤其是……跟‘鬼手刘’沾边的‘活儿’!这老瞎子,眼是瞎了,心却比谁都亮!手底下养着一帮子‘阴人’,路子野得很!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找他办事,规矩大得很!第一,不问来历;第二,不问手段;第三……价钱,他说了算!而且,他只收……黄金!或者……等价的命!”
一股阴冷的气息,随着老廖的话语,悄然弥漫在狭小的店铺里。油麻地庙街……棺材铺……吴瞎子……黄金或命……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隐藏在香江繁华霓虹灯下的、阴森诡谲的地下世界。
柳轩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二十万港币买下的画,如今却要面对一个可能索要天价黄金的“棺材铺老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抽搐。
赵福来也是眉头紧锁,显然对“吴瞎子”的名头也有所耳闻,深知其难缠。
唯有陈云,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那层拙劣的画作,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廖师傅,麻烦您……帮我联系这位‘千面佛’吴瞎子。”
“这幅画,必须开!”
“价钱……好说。”
老廖深深看了陈云一眼,这个年轻人的镇定出乎他的意料。他点点头:“好!我这就给他递‘帖子’!不过……规矩不能坏。你们得亲自去油麻地见他!时间……就定在今晚子时(23点)!记住,只能去两个人!多一个……门都不会开!”
“我去!”陈云毫不犹豫。
“我也去!”柳轩咬了咬牙,事关他的画,他不能退缩。
赵福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这种场合,他去了反而是累赘。
老廖不再多言,走到店铺最里面一个供奉着关公像的神龛前,点燃三炷香,低声念叨了几句,然后从香炉底下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木牌。他用朱砂笔在木牌背面飞快地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又用红绳系好,递给陈云。
“拿着这个,今晚子时,油麻地庙街,‘福寿棺材铺’。到了门口,把牌子亮出来,自然会有人接应。”老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记住,进去之后,多看,少说。吴瞎子……最讨厌话多的人。”
夜色深沉。
油麻地庙街的喧嚣渐渐褪去,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夜市摊档早已收摊,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食物气味。昏黄的路灯将狭窄的街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投射下扭曲拉长的影子。
陈云和柳轩按照老廖给的地址,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潲水桶的阴暗小巷尽头,找到了那家名为“福寿棺材铺”的店铺。
店铺门脸不大,两扇厚重的、漆成暗红色的木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门楣上方挂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白纸灯笼。灯笼上,用墨笔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寿”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诡异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劣质香烛、木头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草药味的奇异气息,阴冷而压抑。
柳轩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他看了看身旁依旧面沉如水的陈云,心中稍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叩响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沉闷。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
一张毫无血色、如同死人般惨白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褂子、身形佝偻的老头,眼窝深陷,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焦点。
“何事?”老头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陈云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系着红绳的漆黑木牌递了过去。
老头伸出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接过木牌,凑到眼前(尽管他眼睛似乎看不见)摸索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片刻后,他缓缓拉开大门,侧身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进。”声音依旧干涩,不带任何感情。
陈云率先迈步而入,柳轩紧随其后。两人刚一踏入,身后的木门便无声无息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
店铺内一片漆黑,只有深处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豆粒般的昏黄灯光。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香烛、朽木和草药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
“跟我来。”老头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佝偻着背,如同幽灵般在前面带路,脚步无声。
穿过一条狭窄、堆满各种木质棺材半成品和工具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天井出现在眼前,天井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石案。石案旁,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身形瘦小、背对着他们的人影,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天井四周的墙壁上,点着几盏同样光线微弱的长明油灯,跳跃的火苗将那人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扭曲而巨大。
“吴爷,人带到了。”带路的老头对着那背影躬身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那背对着他们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极其普通、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脸。但那双眼睛……却让陈云和柳轩瞬间如坠冰窟!
那根本不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深不见底、如同黑洞般的窟窿!窟窿深处,仿佛有两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洞穿灵魂般力量的幽绿色磷火在跳动!
吴瞎子!
“千面佛”——吴瞎子!
“东西……带来了?”吴瞎子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那双空洞的眼窝“看”向陈云的方向时,柳轩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盯上!
陈云却面不改色,将手中那卷用旧报纸包裹的画轴,轻轻放在冰冷的石案上。
“带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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