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砖瓦房里,昏黄的灯光下还残留着药气与针灸后的微腥。唐雨烟那句哽咽的“我不值得”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潮湿的地面,发出无声的闷响。空气瞬间凝固。
陈云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那对装着顶级祖母绿翡翠、散发着岁月光华与绝望温热的檀香木盒子,此刻重若千斤。他清晰地看到了唐雨烟眼中瞬间涌现的、极其复杂的神色:那不仅仅是对往昔富贵的难以割舍,更是一种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出最不堪伤痕的……羞耻与卑微!她刚刚恢复几分血色的脸庞,在陈云的目光下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而脆弱。
“妈……”唐辰的声音带着哭腔,心疼地看着母亲瞬间枯萎下去的神情,想要伸手去扶,却被母亲身上那股强烈的自我厌弃隔绝在外。
“唐阿姨,”陈云缓缓收回递出木盒的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视唐雨烟躲闪的眼睛,“这对镯子,是叶家的印记,是您母亲留下的念想,更是唐辰未来的一部分。它值得好好保管。”他没有说“收下”,而是用了“保管”这个词,悄然卸下了唐雨烟心头的重担。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这间弥漫着湿气霉味的破屋、那张单薄的折叠床、墙角堆积的中药渣滓,声音低沉而坚定:“但这里,配不上它们。”他抬手指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向珠江市的方向,“更配不上叶家失落的技艺传承,配不上能让坚硬玉石如切豆腐般的‘地脉金玉诀’!”
地脉金玉诀!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狭小的空间!唐雨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死死攥紧唐辰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儿子的肉里!仿佛这五个字是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名讳!
“你……你怎么……”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如同风中残烛。
“我怎么知道?”陈云嘴角勾起一抹深邃难明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唐辰身上,“因为您儿子刚才,只是随意扫了几眼我们车上的五块石头,就说出了每块内部藏着的翡翠种水和颜色!分毫不差!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相玉术’,世间除了叶家那传说中的‘点石成金眼’,还有何人能及?”
唐辰被陈云灼灼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慌,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他刚才只是见猎心喜,想在那位气质出众的漂亮姐姐面前证明一下自己所学,根本没意识到暴露了什么。
“叶家的技艺,不该埋没在这堆废弃的边角料里,更不该消逝于躲躲藏藏的恐惧。”陈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断枷锁的决断,“跟我去珠江市!不是为了‘报答’我!是为了治好你的病!是为了给唐辰一个能安心学习、不用担心债主追打的地方!是为了……让那曾经傲视南滇的‘金玉堂’……堂堂正正地重现人间!”
“重现……人间?”唐雨烟喃喃自语,眼底深藏的灰烬仿佛被投入一丝火星,闪烁着微弱却倔强的光。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怀中冰冷的檀香木盒,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属于荣耀与尊贵的时空。片刻的挣扎后,那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疲惫与绝望,“没有用的……‘金眼’……他不会放过我们……他们……那些人像鬼一样……追到天涯海角……”
“金眼?!”
沈梦如倒吸一口冷气,美眸瞬间瞪大!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不就是昨晚刚刚在平洲公盘上与陈云针锋相对、最后被陈云开出帝王龙翡彻底碾压的……纳兰景吗?!叶家的悲剧,竟然也与那个阴狠的纳兰败类有关?!
“阿姨!您说的‘金眼’,是纳兰景?!”沈梦如的声音带着惊怒交加的颤抖,“那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纳兰家败类?!”
唐雨烟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剧烈一颤!眼中的恐惧瞬间化为实质的、如同深渊般的惊怖!她死死抱住唐辰,仿佛下一秒纳兰景就会从门外破门而入!她猛地看向陈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在无声呐喊!
“是纳兰景。”陈云替她回答了,声音冷冽如同淬冰,“也是他,在暗中支持李家、组织上帝之矛,甚至……可能也参与了设计平洲公盘那场差点置我和梦如于死地的‘假石’豪赌。”他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唐家母子心头,“我与他,已是死局。”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目光平视着唐雨烟那双写满惊惧与无助的眼睛,字字千钧:“唐阿姨,我知道怕。但躲藏,只会像您这条堵塞的动脉,越堵越死!只有站出来,顺着这根针挖出的源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暗袋中那根邪异的金针),顺着叶家的冤屈与纳兰景的鬼蜮勾当——撕开那道笼罩在您一家人头顶十几年的铁幕!唐叔叔的仇,叶家的根,才能有昭雪重铸的那一天!”
他直起身,不再看浑身抖如筛糠的唐雨烟,目光转向眼神由茫然渐渐燃起火焰的唐辰:“唐辰,你呢?想不想,用自己的力量,亲手把插在母亲颅中的那根毒针……还给纳兰景?让他也尝尝,被自己淬炼的魔鬼毒牙反噬的滋味?!”
最后一句,如同点燃火药的引信!
唐辰猛地抬起头,少年眼中那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属于叶家血脉的倔强与不忿,第一次如同熔岩般喷涌而出!他不再看犹自颤抖的母亲,而是挺直了腰杆,对着陈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稚嫩却带着磐石般的决绝:“想!!! 哥!我跟你走!治我妈!报仇!”
“辰儿……”唐雨烟看着儿子仿佛一瞬间被点燃的模样,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心痛、酸楚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光。也许……眼前这个仿佛能撕开一切黑暗的年轻人,真是他们母子唯一的……生机?
就在这时!
“砰!!!”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粗暴地踹开!木屑纷飞!
几个穿着黑色背心、浑身煞气、手臂纹着狰狞鬼头刺青的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为首一个脸上横贯刀疤的壮汉,三角眼里闪烁着凶光,如同恶狼般扫视屋内,最终定格在唐辰母子身上,声音阴狠如同毒蛇吐信:
“姓叶的小崽子!还有那个疯婆娘!东哥的账拖了半年了,真当我们是吃素的?!今天,连人带东西,一并带走!”他贪婪的目光同时扫过唐雨烟死死抱着的檀香木盒!
“刀疤强!!”唐辰瞳孔骤缩,惊叫出声!脸色瞬间煞白!东哥是这片街区放高利贷的头子,刀疤强是他手底下最凶残的打手!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绝望瞬间攫住了唐辰的心!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仿佛要被冰冷的潮水彻底扑灭!
然而——
“滚。”
一个平静,甚至没有太多起伏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刀疤强的咆哮和门口涌入的煞气!
陈云甚至没有回头。他依旧背对着门口,只微微侧身,抬手,食指指向刀疤强和他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
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漠视。
如同巨人,俯瞰脚下狂吠的野狗。
刀疤强先是一愣,随即三角眼里的凶戾瞬间被错愕和无法置信取代!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脸上的横肉扭曲起来:“小兔崽子!你他妈……”
话没说完!
他身后一直默然如同铁塔般矗立的白龙江,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
没有呼喝,没有花哨!
白龙江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攥住了刀疤强指着陈云的那只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脆响瞬间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嗷——!”刀疤强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高大魁梧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白龙江单手抡起!
轰隆!
巨大的身体狠狠砸在门口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灰尘!他甚至来不及哼第二声,便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的死狗,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门口那群原本气势汹汹、如同饿狼般的手下,脸上的凶悍瞬间被无边的惊恐取代!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看着地上像烂泥一样的刀疤强,又看看那个面无表情、缓缓收回手的恐怖巨人!
一个照面!他们中最能打、最凶残的刀疤强……废了?!
这是人?!
“我大哥说了,”白龙江缓缓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看死物般的漠然,“滚。”
最后一个“滚”字出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剩下那群打手的心口!没有人敢看白龙江的眼睛,更没有人敢看那个依旧背对着他们、只留下一个平静身影的少年!
“跑啊!”
不知谁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剩下的打手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拖起地上不知死活的刀疤强,屁滚尿流地消失在阴暗的巷口,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浓重的尿臊味。
小小的出租屋,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唐辰呆呆地看着门口消失的恶徒,又看着眼前依旧平静如渊的陈云,再看着那个如同门神般、散发着洪荒猛兽般气息的白龙江,心中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席卷!那根刚刚被“金眼”纳兰景压弯的脊梁,仿佛被无形的手猛地拔直!
唐雨烟死死抱着木盒,脸上的绝望和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已被另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撼取代。她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少年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说要带她们走的人,究竟拥有着何等……撕裂黑暗的力量!
陈云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却眼神已然不同的唐家母子,最后落在那对承载着叶家过往与救赎希望的檀香木盒上。
“收拾一下要紧的东西,”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其他的,都扔了。”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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