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日头已经偏西,落在窗纸上印出一层橘黄的薄影。
杭景枝也这时才留意到了屋内的摆设。
她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
墙角立着一个自制的木工书架,上面放着几本翻旧的《本草纲目》、《神农本草》、《黄帝内经》夹着笔记、中层放着一堆瓶瓶罐罐、显然都是自制的药剂、旁边还有一把包浆发亮的二胡靠在架子上。
再往另一边看去立着一尊铜制人体经络模型,院子外一角晒着干草药。
她终于明白跟眼前这个人的几次见面,她感受到的他身上的那几股复杂的气质是怎么来的了。
在水田里,他膝跪泥中,专注修理机器的样子像一匹蹲伏在水野里的孤狼,沉默、坚韧、粗粝、不驯、野性十足、带着野、热、活着的真实感。
但是又沉稳专注带着一丝隐隐的儒雅及英气。
她那个时候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气质,原来他身上那丝儒雅是知识底蕴,孕育出来的。
他真就像刚才的那几个村民说的那样,全能全才、会修机械、会种植、会木工、会建造、还会中医,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而且看这样子,自学能力很好!
“这些草药,都是你自己配的吗?”她指了指院子里架子上晒着的草药。
江妄嗯了一声,带着她走到院子里,站在她身边,“都是村里山上采的。自己晒,自己分。”
他伸手指向最左边那一捆棕色细条状的,“这个是独活,专治风寒湿痹的,老人家膝盖痛,用这个泡脚能缓一缓。”
“这个呢?”她转头问,指向旁边叶片卷曲、枝干略带紫色的一串。
“羌活,和独活一对儿。独活治下肢,羌活治上肢,肩膀、后背的疼,刮风天犯病的时候,贴一贴能减些痛。”
“这里还有……”她眼睛发亮,又走了一步,看到一串棕黑交杂的藤条样植物。
“鸡血藤,”江妄声音放轻了点,像是不自觉,“活血通络的,我娘以前手麻,干活一久胳膊抬不起来,就是我泡这个酒给她喝的。”
杭景枝“哦”了一声,眼底泛着惊讶。
“这些你都是自己学的?”她忍不住问。
江妄低头笑了下:“最早是参加县里的赤脚医生培训,那时候还小,学了一阵子。后来家里事多,就自己琢磨了。”
她看着他,不由感叹:“你怎么什么都会。真厉害。”
江妄正要开口继续和杭景枝聊什么,忽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熟悉的竹叶刷刷声。
他一抬头,只见院门口,王秀英扛着一大捆新砍的竹子走进来,肩膀微微前倾,脚步沉稳有力。
“娘,你又去砍竹子了?”江妄眉头一皱,快步迎上去,把那一捆竹子从她肩上接过。
“你要去就喊我,我可以帮你。”
王秀英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一个人做惯了,手脚利落。等我把这批竹子削好,做成筛子、篮子,咱家又能多贴补点家用。”
她话音刚落,才注意到屋檐下站着个姑娘。
那姑娘袅袅婷婷,跟个仙女似的,一看就不是本村的。
王秀英一愣,眯眼瞧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哎呀,这不是咱家来了客人?姑娘你是……”
杭景枝忙放下手中的搪瓷杯,走上前微微欠身:“阿姨好,我叫杭景枝,是跟出版社过来调研的,暂住在支书家。今天多有打扰了。”
“这名字真好听,一点都不打扰!”王秀英手上还带着草屑,却连忙摆手让她坐,“你坐着歇一歇,别拘着。有没有想吃的?留下来吃晚饭。”
“谢谢您,我不打扰了,确实该回去了。”杭景枝温声婉拒。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阵稚嫩的脚步声,几道小小的人影从院外跑来。
是之前那个曾不小心把她推到田里的小男孩,此时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看起来比他年长个三四岁的男孩,另一个则是大概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奶声奶气地喊着:“娘,哥哥......”
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的杭景枝,小姑娘顿时停住脚,眼睛一下瞪大。
“姐姐好漂亮。”她小声说着,躲到自己二哥哥背后偷看。
王秀英笑着上前介绍道:“这几个,全是我家的。大的是老二童童,小的是老三文文,女娃是老四小羽儿。”
杭景枝冲这几个小朋友一一打招呼,然后从衣袋里摸出几个大白兔奶糖来。
她蹲下来,把糖一一递给几个孩子:“今天姐姐身上只带了这些,你们先拿着吃,回头呀,姐姐再给你们拿。”
小羽儿眼睛一亮,小心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哥。
江妄站在一旁,本想说“别给,他们牙不好”,可是看到小羽儿期待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姐姐……”
江妄转头看向杭景枝,也对她开口道:“谢谢。”
杭景枝抬头冲他一笑:“没关系的,我带了不少。”
说完,她起身,冲王秀英道别:“阿姨,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她走出院门,阳光照在她肩头,像是笼着一层温温的光。
江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说话,招呼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进了屋,自己也跟着进屋。
等杭景枝从江妄家回来。
支书家的院门虚掩着,灶台上炊烟未散,赵婉秋和陈编辑正蹲在院子角落帮支书媳妇洗着番薯,见她回来,纷纷抬头。
“哎,你这去哪儿了啊?”赵婉秋第一个出声。
支书和副主编正坐在堂屋口抽着旱烟聊天,看到她也问了句:“怎么回来这么晚?”
杭景枝朝赵婉秋和陈编辑那走去,蹲下帮忙清洗,一边朝支书和副主编点头笑笑:“刚才去帮忙了,有个小孩手指断了,送去江妄家处理伤口了。”
“江妄?”支书一愣。
杭景枝点点头:“是的,他真的很厉害,我看那小孩指头断了半截,他三两下就接起来了。手法又稳又快,伤口都止住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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