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的京城,冷不丁来了场桃花雪。细碎的雪沫子混着粉白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万商会的青瓦飞檐上,没一会儿就冻了层薄冰。陆子铭盯着书桌上摊开的《大明混一图》,手指头在南海那片模模糊糊的水域上来回摩挲,羊皮地图都被他捂出了淡淡的腥气。
旧港宣慰司…他低声念叨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窗外的雪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前世做跨国项目养成的职业病立马就犯了——这感觉,就跟突然发现竞争对手在某个海外小岛藏了秘密账户一样,让人瞬间警觉。
正琢磨着,沈墨璃裹着银狐裘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子寒气。她把暖炉轻轻放在桌角,目光扫过海图上那些朱砂标记,忽然轻咳两声:我爹书房里…也有这样的图。她的手指悬在旧港位置微微发颤,只不过他那张图上…这儿画着红圈…
陆子铭一听就来了精神,立马起身去翻沈父留下的遗物。果然,在装航海日记的铁匣子夹层里,他们翻出了张更精细的南洋海图。旧港位置上真用朱砂画着同心圆,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楷:永乐五年置宣慰使,统辖三佛齐故地,今为蕃商聚处。
三佛齐!陆子铭一拍大腿,突然想起密码账本里的关键词。他现代人的地理知识一下子被激活——这不就是苏门答腊岛的古代称呼吗?前世做海外市场调研时,他还专门研究过这地方的香料贸易呢!
两人凑在一块儿研究海图,沈墨璃的发梢不时扫过陆子铭的手背。她忽然了一声,指着旧港附近的岛屿群:这些岛的名字…我好像听爹爹用暗语提起过…她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古怪符号,金洲、槟榔屿、满剌加…
陆子铭心跳一下子快了。这分明是马来半岛和印尼群岛的地名!他赶紧把皮莱资送的葡萄牙海图拿过来对照,当两份地图在灯光下重叠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沈父海图上标注的暗礁和航道,居然比葡萄牙人的最新海图还要精确!
东家!孙猴子顶着满头雪花闯进来,皮莱资那老小子喝高了,正抱着桅杆唱番邦小调呢!他突然压低嗓门,就是…老重复什么旧港王
陆子铭二话不说,披上大氅就往外走。会同馆西厢房里酒气冲天,皮莱资四仰八叉瘫在波斯地毯上,抱着个空葡萄酒瓶嘟嘟囔囔:该死的旧港…该死的陈祖义…他突然用葡萄牙语吼了一嗓子,那骗子早该下地狱了!
陈祖义?陆子铭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他前世在史料里见过——明朝着名海盗,当年就盘踞在旧港!他故意踢翻个铜盆,一声把皮莱资惊得坐了起来。
谁?!葡萄牙人醉眼朦胧地摸向腰间短剑,待看清来人后突然咧嘴傻笑,陆!我的朋友!来尝尝正宗的波尔图…他晃着酒瓶发现空了,竟委屈地抽噎起来,就像旧港的金矿…看着满窖都是空的…
陆子铭顺势套话:听说旧港现在有位华人甲必丹?
甲必丹?皮莱资突然瞪大眼睛,酒意醒了大半,那是吃人的魔鬼!他神经质地抓住陆子铭的衣袖,陈祖义死后,那地方就被个叫龙先生的怪物占了…说是华人,可比我们葡萄牙总督还狠…
窗外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纸哗啦啦响。皮莱资被冷风一吹,猛地压低声音:你们大明有个王爷…对,穿蟒袍的…每年雨季都派船去旧港…他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条蟒蛇,运去的可不是丝绸瓷器…
陆子铭回到万商会时,夜雪已经积了半尺厚。他让众人都退下,独自对着海图发呆。现代人的思维让他很快拼凑出可怕的可能性——郑王世子通过永昌号贪污宫廷采办银两,把资金转移到旧港扶持私人武装,这简直就像跨国财阀建立海外避税天堂和私人军队的结合体!
东家…沈墨璃轻轻推门进来,捧着个描金漆盒,刚才整理爹爹的遗物,发现这个夹在《瀛涯胜览》里。她打开漆盒,里面竟是枚鎏金令牌,刻着蟠龙绕日的纹样,背面还有铭文:旧港宣慰使司提举。
陆子铭接过令牌时,指尖碰到盒底绒布下的硬物。掀开一看,是封血书密信,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泛黄发褐:壬午夏,贡船遭劫,郑府侍卫现于贼群。恐命不久矣,特留证于龙兄…
龙兄?沈墨璃突然按住太阳穴,零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是了…爹爹总说南洋有位龙叔…她猛地抓住陆子铭的手腕,我想起来了!有次龙叔来家里,还带来个镶红宝石的十字架!
更漏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陆子铭望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竹枝,突然想起皮莱资说的穿蟒袍的。他现代人的逻辑思维把线索快速串联起来:郑王世子-贪污银两-旧港武装-神秘龙先生-西洋十字架…
不对。他猛地站起身,如果只是为了贪财,何必勾结海外势力?除非——他突然闭嘴,因为沈墨璃正惊恐地指着海图上的台湾岛位置。那里不知被谁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叉,旁边写着两个几乎褪色的字:。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照在积雪上,映得满屋子幽蓝。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恍惚间,竟像是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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