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的那个电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了第一张,剩下的,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倒塌。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那部廉价的山寨手机,几乎没有停歇过。
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了进来。
“喂,磊子吗?我是孙屠子!你小子,真他妈不够意思!有这种好事,怎么不第一个通知我!省重点的指标,你可得给哥哥我留着啊!”
“磊子老弟,我是赵麻子……那个……税务局那边,你可千万得帮哥哥我多美言几句啊!以后,你的车队,在我这儿过路,一分钱的过路费都不要!”
“张总,我是化工厂的小马……”
那些曾经在李姐面前卑躬屈屈、精明得像狐狸一样的商人们,在此刻,都毫不犹豫地,露出了他们最敏锐、也最无情的獠牙。他们嗅到了血腥味,嗅到了李佳那条看似华丽的巨轮上,传出的、即将沉没的“吱嘎”声。
在巨大的利益和潜在的威胁面前,所谓的“忠诚”,一文不值。
他们以一种惊人的、墙头草般的速度,完成了站队。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清晨六点的时候,张磊终于拨出了最后一个电话。
“姐,”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王芳芳,用那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道,“名单上,百分之九十的核心客户,已经全部搞定。剩下的百分之十,都是李姐的死忠,撬不动。”
“够了。”电话那头,传来王芳芳同样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声音,“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我们已经成功地,将‘磊鑫’这具‘尸体’的心脏和主动脉,都给挖出来了。剩下的那些边角料,就留给李姐,慢慢享用吧。”
“现在,你立刻离开那个旅馆。”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而果决,“找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关掉手机,好好睡一觉。在天黑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联系,包括我。”
“那你呢?”
“我?”王芳芳笑了笑,“我该去为我们的新公司,注册一个响亮的名字了。”
挂了电话,张磊将那部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的山寨手机,连同电话卡一起,掰成两半,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他走出那间充满了烟味和硝烟味的、破旧的旅馆,清晨冰冷的空气,让他那因为一夜未眠而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远处那轮刚刚升起的、带着血色的太阳,知道,这场战争,最凶险的肉搏战,已经结束。
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与那个女人的、最后的、决定生死的谈判。
……
邻市,云顶山庄,总统套房。
李姐正穿着一件性感的丝绸睡袍,悠闲地躺在按摩浴缸里,享受着昂贵的精油SpA。
昨晚和张磊的那场摊牌,让她感到非常满意。她喜欢这种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心的感觉,尤其喜欢看张磊那种明明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却又不得不向她低头臣服的、野狗般的眼神。
她端起旁边的一杯红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她已经想好了。等过完年,食品厂那块地的风头过去之后,她就将“磊鑫”这个空壳彻底抛弃。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安上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让张磊进去待个十年八年。
至于他手里的那些客户资源,她有的是办法,将他们平稳地,过渡到自己名下的新公司里。
她甚至连新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佳鑫”。
就在她惬意地构思着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时,床头柜上,她那个私人手机,忽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拿起手机。
是沙石场的刘胖子打来的。
“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了清梦的慵懒。
“李……李姐!”电话那头,传来刘胖子气急败坏的、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出大事了!我们和‘磊鑫’的那笔五百万的尾款,银行那边说,说账户被冻结了,打不过去啊!”
“什么?!”李姐猛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水花四溅,“账户被冻结了?谁干的?!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冻结我的账户?!”
“我……我也不知道啊!”刘胖子在那边都快急疯了,“我还听说……听说张磊那小子,他……他跟您掰了,自己单干了!李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磊?”李姐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她的大脑,在零点一秒之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张磊的贪婪!他的威胁!他昨晚那该死的、平静的顺从!
圈套!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王八蛋!”
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把将手里的水晶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大理石墙壁上!
“哗啦!”
酒杯碎裂,鲜红的酒液,像血一样,顺着墙壁流了下来。
她甚至都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珠,随手抓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就冲到外面,开始疯狂地拨打张磊的电话。
她先是拨打了那个黑色的、专门用来联系他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拨通了张磊那个对外公开的业务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不信邪,又让司机去查张磊那辆奥迪车的GpS定位。结果显示,那辆车,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停在“食为天”的地下车库里,一动没动!
他消失了。
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人间蒸发,无影无踪!
李姐气得浑身发抖,她又接二连三地,拨通了那几个核心客户的电话。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让她如坠冰窟!
“喂,孙哥吗?我是李佳。晚上一起吃饭?”
“哎哟,李姐啊,真不巧,我这几天刚好要去外地考察学习。等我回来,我做东,我做东!”
“赵哥,你那批车的合同……”
“李姐,不好意思啊,我这会儿信号不好……喂?喂?听不清……”
挂断,敷衍,推脱……
所有的人,都在一夜之间,换上了一副陌生的、敬而远之的嘴脸!
她终于明白了。
张磊不是消失了。
他是在用一种最残忍、最釜底抽薪的方式,告诉她——
他,带着她所有的核心资产,叛逃了!
“备车!”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司机,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回县城!马上!立刻!”
……
下午五点,夕阳西下。
李姐像一阵携带着雷霆和暴雪的飓风,冲回了“食为天”的大楼。
她身后跟着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镖。
“张磊呢?!”她冲着前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死到哪里去了?!”
整个公司的人,都被她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噤若寒蝉。
“李……李总,张总他……他今天一天都没来公司。”陈经理战战兢兢地回答。
“给我找!”李姐的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把他给我挖出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地,推开了。
张磊穿着一身干净的休闲服,脸上挂着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笑容,施施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气质干练的女人。
是王芳芳。
“李姐,”他看着那个因为极度愤怒而面容扭曲的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语气,像是在跟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别来无恙啊。”
“你……!”李姐看到他,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指着他,对身后的保镖嘶吼道:“给我上!打断他的腿!把他给我扔到河里去喂鱼!”
那四个保镖立刻如狼似虎地,朝着张磊冲了过去!
然而,他们还没冲到跟前,王芳芳就冷冷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张磊面前。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比如说,一场意外的车祸。”
李姐那冰冷而狠戾的声音,通过录音笔的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死寂的办公区里。
那四个正准备动手的保镖,脚步,瞬间就僵住了。他们虽然是混社会的,但“买凶杀人”这种罪名,他们可担不起。
李姐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是一种被自己最信任的猎犬,反口咬断了喉咙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
她死死地盯着张磊,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你算计我?”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彼此彼此。”张磊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丝毫的敬畏,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冰冷的快意。
“我只是,用您教会我的方式,跟您,谈一笔最后的生意而已。”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匍匐在脚下的女王。
“现在,”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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