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芳”集团,这艘一夜之间从舢板升级为航空母舰的商业巨轮,在经历了最初那段充满了胜利喜悦和荷尔蒙气息的“蜜月期”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它高速航行中的第一个巨大挑战——扩张的阵痛。
“不行!这个速度太快了!”
深夜,“环球中心”第三十六层,那间象征着集团心脏的、巨大的战略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王芳芳将一份画满了红色警报的财务风险评估报告,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上,她的脸上,写满了cFo特有的、对风险的绝对焦虑。
“弟,你看看!我们拿下‘百味佳’的合同还不到半年,公司的业务版图,就已经扩张了三倍!我们的人员,从最初的三个人,变成了现在的三百人!我们的办公场地,从城中村的出租屋,变成了‘环球中心’的一整层!”
“我们的现金流,就像一根被拉到了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会断裂!一旦下游任何一个环节的回款出现问题,我们整盘棋,都会瞬间崩盘!”
张磊靠在巨大的老板椅上,揉着因为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而阵阵发痛的太阳穴,眉头紧锁。
他知道,王芳芳说的,都是对的。 这段时间,他太顺了。 顺得,让他又一次,找回了当初在县城里那种,无所不能的、近乎神一般的错觉。
林雪的智慧,和“宏业”的背景,像两台功率无穷的引擎,驱动着他这艘战舰,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这片商业的蓝海里,横冲直撞。他享受着那种攻城略地、将一个个竞争对手斩于马下的快感,却渐渐忽略了,脚下这艘船,虽然看起来华丽,但龙骨,却还远远没有铸就得足够坚固。
“芳芳姐说的,也是我担心的。”林雪坐在张磊的身边,她那张总是充满了冷静和理性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张磊,你现在,就像一个同时在下十盘棋的棋手。精力被严重分散了。”
“‘百味佳’的项目,需要你亲自盯着。” “‘元丰’那边被我们挖过来的团队,需要你亲自安抚和整合。” “新开拓的几个大学城市场,那些关系,也需要你亲自去维护。”
“你不是神,”她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心疼,“你只是一个,会累,会倒下的,普通人。”
“那我该怎么办?”张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 觉的疲惫和无助,“现在这盘棋已经铺得这么大了,我不可能再收回来了。任何一个环节,只要我松一口气,可能就会被‘元丰’那条饿狼,反咬一口!”
“你需要一个,能让你绝对信任的,‘副将’。”林雪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一个,能帮你镇守一方,让你能腾出手来,去思考更宏观战略的人。”
“副将?”张磊苦笑一声,“姐,你是公司的cFo,是我最信任的‘压舱石’。小雪你,是我的‘大脑’和‘船长’。除了你们两个,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能让我把后背完全交给他的人?”
“刘国栋他们那批人,虽然能力强,但毕竟是‘降将’,人心不稳。” “公司新招的这些高管,一个个都是人精,谁知道他们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这句话,是他用血和泪,换来的教训。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死局。 公司要发展,就必须扩张。 要扩张,就必须放权。 而放权,对一个曾经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过最狠一刀的男人来说,无异于,再一次,将自己的喉咙,送到别人的刀口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磊的脑海里,忽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了一个名字。 一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充满了阳光和汗水味道的名字。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我好像……有个人选。”
……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省城的繁华,开上了那条,通往过去的、颠簸的乡间小路。
车子,最终,停在了县城郊区一个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门口。
张磊摇下车窗,看着眼前那片充满了噪音和灰尘的、混乱的工地,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拨通了一个,存在他旧手机里,已经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充满了警惕的声音。
“猴子,”张磊笑了,那笑容,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放松,也最真心的一个,“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紧接着,便爆发出了一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叫声! “磊……磊哥?!我操!是你吗?!你小子死到哪里去了?!”
张磊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和他那标志性的、充满了江湖气息的口头禅,眼眶,没来由地,一热。
“我在你工地门口。”
“你等着!”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不到一分钟,一个穿着一身沾满了水泥和油漆的迷彩服、剃着个板寸头、皮肤黝黑、身材壮实得像头小牛犊的年轻人,就从工地的简易板房里,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
当他看到那辆,在整个工地上,都显得格格不- 入的、崭新的奥迪A6,和那个,靠在车门上,穿着一身他连牌子都认不出的名牌西装,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男人时,他愣住了。
“磊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喊了一声。
“猴子。”张磊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兄弟般的拥抱!
“可以啊你小子!”那个叫“猴子”的年轻人,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眼眶也红了,“我他妈还以为,你当了大老板,就把我这个穷兄弟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张磊松开他,看着他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还在工地上混?我不是听说,你前两年,包了个小工程,赚了点钱吗?”
“别提了!”猴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张磊,自己也点上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去年让一个狗日的开发商给骗了!工程干完了,款一分钱没结,人跑了!老子不仅把前几年赚的都赔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现在,只能又回来给别人打工,搬砖还债。”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被生活磨砺过的沧桑和无奈。
张磊没有接他的烟,而是从自己的车里,拿出了一包“软中华”,递了过去。
“以后别抽这个了,伤肺。”
猴子看着那包烟,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嘿嘿一笑:“那敢情好。还是磊哥你够意思。”
“跟我走吧。”张磊没有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
“走?去哪儿?”猴子不解地看着他。
“去省城,跟我干。”张磊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无比认真地说道,“别在这破工地上,浪费你的脑子了。”
猴子,大名侯杰,是张磊从小玩到大的、真正的“发小兄弟”。两人一起掏过鸟窝,一起下河摸过鱼,也一起,因为打架,被关进过派出所。
猴子的脑子,不像张磊那么“野”,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义气,和忠诚。 当年张磊在县城,被人堵在巷子里,差点被捅死。是猴子,抄着两块板砖,一个人,硬生生把那七八个小混混,全都给干趴下了。他自己,也为此,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跟你干?”猴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连连摆手,“磊哥,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大老板!我呢?我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除了会打架,会看图纸,我还会干什么?我去你那高档的写字楼里,不是给你丢人吗?”
“我不需要一个会看ppt的博士。”张磊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把后背完全交给他,而不用担心,会被捅一刀的,兄弟。”
猴子的身体,猛地一震!
“磊哥,你……”
“我新接了一个项目。”张磊没有跟他解释太多,他知道,对猴子这样的人,讲那些复杂的商业逻辑,没用。他只需要,给他最直接的信任,和最真诚的邀请。
“一个全新的、独立的子公司。专门负责,开拓我们公司最核心的、也是最难啃的业务板块。这个公司的总经理,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张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的,我教你。不懂的,我请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来教你。”
“我只要你,记住一点。”他看着他,无比郑- 重地说道,“那个公司,就是我们的‘家’。你,就是那个,替我守家的,人。”
猴子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绝对信任的、不容置疑的眼睛。 他那颗,早已被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残酷,磨砺得粗糙不堪的心,在这一刻,猛地,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们一起,被别的村的孩子欺负,张磊总是那个,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护在身后的“大哥”。 他想起了,他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废物,只有张磊,偷了家里的钱,请他吃了顿肉,告诉他:“猴子,别怕,以后哥罩着你。”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值得他侯杰,用命去换。 那这个人,只能是张磊。
“……磊哥,”他缓缓地站起身,将手里的那包“软中华”,又塞回了张磊的口袋里。
“这烟,太贵了,我抽不惯。”
然后,他看着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和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截然不符的、如同少年般灿烂的、憨厚的笑容。
“不过,你那份‘家’,我帮你守了。”
“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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