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吹动凉亭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汉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正准备转身。
一名干练的女助理快步走到他身边，恭敬地欠了欠身：“陈导，韩总在办公室等您有一会儿了。”
陈汉点点头，收敛心神，跟着助理走进了那栋大楼的深处。
韩三平的办公室里，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摆在红木茶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哎呀，陈导，你可算来了！”韩三品一见陈汉，立刻满脸热情地站起身，指着茶台的座位，“快坐，快坐！
你看，刚才泡的茶都有点凉了。
你稍等，我给你重新泡一壶。”
陈汉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摆了摆手道：“韩总太客气了。
不瞒韩总，我也略懂一些茶艺，如果不介意，今天就由我来献丑吧。”
“哦？那敢情好！”韩三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顺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汉也不推辞，当即坐上主位。
温杯、置茶、冲泡、洗茶……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沉稳而专注。
片刻后，琥珀色的茶汤注入公道杯，再被他一一分入品茗杯中。
他将第一杯茶推向韩三品：“韩总，请。”
韩三品端起茶杯，轻嗅其香，随即一饮而尽，闭目回味了片刻，才赞叹道：“好茶！茶好，泡茶的人手艺更好！
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喝到陈导你泡的这杯茶啊？”
这话里有话。
陈汉也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他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韩总若是想喝，自然随时都可以喝到。”
韩三平闻言，身子舒服地往后一靠；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陈汉，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陈导认为，我具体什么时候，能喝到‘下一次’的茶呢？”
陈汉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悠悠开口：“等我把这一壶茶喝完。
下一壶，我想，自然会有中影的一杯。”
“哈哈哈哈！”韩三品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烟雾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好！有陈导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我，就静候陈导的佳音了！”
正事谈完，陈汉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焦急的喊话声。
“韩总！韩总让我再见您一面！我的剧本真的已经改好了！这次绝对没问题！”
房间内的陈汉和韩三品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汉立刻说道：“那韩总，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哎，不急。”韩三品却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没事，你坐着。
来人你也认识，也算是咱们北电的师弟，一块儿见见。”
陈汉闻言，便重新坐了回去。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神情又急又窘迫的男人冲了进来。
陈汉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猛地认出——这不是后来的鬼才导演，宁昊吗？
只是此刻的宁昊，远没有后世的风光，更像一个四处碰壁的落魄艺术家。
他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陈汉，径直冲到茶台前，将一本磨得起了毛边的剧本“啪”地一声放在桌上，语气近乎哀求：“韩总，这次我真改好了！您再看看！”
陈汉的余光瞟到了剧本封面上用笔写下的三个大字——《大钻石》。
韩三平一边慢条斯理地翻着剧本，宁昊一边在旁边补充道：“这次的资金，刘德哗那边已经答应投一部分了！
只要中影这边再投一点，就够了！
我保证，这次一定能拍好！”
宁昊说着，还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想给韩三总续杯。
韩三平却抬手朝陈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宁昊这才愣愣地转过头，当他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脑飞速运转，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北电传奇——陈汉！
“陈……陈汉导演？”宁昊的脸上瞬间涌上激动，结巴地说，“学长！您是我的偶像啊！我仰慕您好久了！”
陈汉微笑着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客气道：“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不用这么客气。”
“是啊，都是校友。”韩三平笑着打圆场，顺手将剧本递了过去，“陈导，你也帮忙瞧瞧，给师弟把把关？”
陈汉也不客气，接过来快速翻阅了一遍。
几分钟后，他点点头，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故事的底子非常好，是个很优秀的黑色幽默本子。
就是这个名字……感觉差了点意思。”
韩三品饶有兴致地看向宁昊：“你这个本子，投资还差多少？”
宁昊的脸上立刻燃起希望之火，急忙回答：“目前哗哥那边投了200万，还差400万的缺口！”
韩三品听完，却没有再跟宁昊说话，反而笑眯眯地把头转向了陈汉：“怎么样，陈导，有没有兴趣？”
陈汉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减：“有兴趣。就看韩总怎么安排了。”
“那就这样。”韩三平一锤定音，“中影投200万，剩下的……”
不等韩三平说完，陈汉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掷地有声：“剩下的200万，我投了。”
“嗡”的一声，宁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找了那么久的投资，求了那么多人，吃了无数闭门羹，居然在今天，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他看着眼前的学长，激动得语无伦次：“陈……陈导……那，那按照你的想法，这个名字叫什么比较好？”
陈汉站起身，目光在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窗外的一块假山石上，淡淡地说：“既然故事是围绕一块石头展开的，那不如就叫……《疯狂的石头》。”
“疯狂的石头……”
韩三平和宁昊同时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越品越觉得对味，两人眼中同时一亮。
“好！就叫这个名字！”宁昊最先拍板，兴奋地喊道。
陈汉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爱丽丝的电话，后续的投资事宜，你直接跟她沟通就行。”
说完，他转向韩三平：“韩总，那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我送送你。”韩三平笑着点头，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陈汉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正准备离开大楼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陈导！陈导您等我一下！”
陈汉停下脚步，回头便看到宁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也不急，从容地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需要静静。
“呼……呼……”宁昊跑到他面前，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学长，我……我就是想……谢谢你今天的提携和投资！”
“没什么，剧本不错。”陈汉淡淡地说道。
“不不不，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宁昊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苦涩，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起自己为了筹备这部电影；
这两年跑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白眼和冷遇。
陈汉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
直到宁昊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完，情绪也平复了下来，陈汉才走上前，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如意事常八九。”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迈巴赫，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前，朝宁昊挥了挥手。
汽车引擎启动，平稳地驶出大门，汇入车流。
宁昊独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反复琢磨着陈汉最后那句话。
突然，他福至心灵，喃喃自语地补全了后半句。
“……可与人言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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