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系统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剧痛和疲惫，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深深印记，数日未曾完全消散。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掌控感”正逐渐充盈我的四肢百骸。脑海中那片属于“自由意志”的辅助领域，如同一面无比澄澈的镜子，映照着外界的信息，任由我的心念调动、分析、推演，再无半分强制与桎梏。
我依旧是内务府副总管，依旧享受着新皇胤禵（正源帝）的信任与隆恩。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驱动我行事的内在核心，已经彻底改变。
我不再是为了生存而被动执行毁灭任务的棋子，而是为了我自己选择的未来而落子的棋手。
这日，我正式在内务府衙门坐堂理事。衙门里的属官、书吏们垂手侍立，态度恭谨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探究。谁都清楚，这位年大人不仅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手握“汇通天下”的财源，更是扳倒前雍亲王、助推新皇登基的关键人物，手段通天，绝非寻常女子。
我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账册，目光平静。有了“自由意志”辅助单元的帮助，这些繁杂的数据和信息在我眼中变得条理清晰，任何细微的猫腻和不合规之处都难以遁形。这并非系统强制赋予的技能，而是我自身思维能力在辅助单元加持下的自然延伸。
「王主事，」我点出一名负责宫中绸缎采买的中年官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去岁江宁织造进贡的云锦，账目记载是一千匹，但入库记录只有九百五十匹。另外五十匹，作何解释？」
那王主事脸色瞬间一白，额角渗出冷汗，支吾道：「回……回大人，许是……许是路途损耗，或是……或是入库时清点有误……」
「损耗？」我拿起一本辅助单元瞬间帮我检索出的《物料则例》，轻轻放在案上，「根据则例，此类贡品路途损耗上限为百分之一。五十匹，远超此数。至于清点有误……每一次入库皆有经手人画押，要不要将所有人都叫来，当着皇上的面，重新核对一遍？」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王主事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是……是奴才一时糊涂，见那云锦精美，私自……私自扣下了十匹，送与……送与了……」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砰砰磕头。
我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几乎要瘫软在地，才缓缓开口：「念你初犯，又是内务府老人。将那十匹云锦折价，双倍罚银充公。另，罚俸半年，以观后效。若再有下次，数罪并罚，绝不轻饶！」
我没有选择将事情闹大，牵扯出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复杂的关系网。新朝初立，稳定压倒一切。恩威并施，拿下把柄，让其感恩戴德又心惊胆战，才是掌控局面的上策。
「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王主事如蒙大赦，磕头不止。
经此一事，内务府上下看向我的目光，敬畏之中更多了几分凛然。他们意识到，这位年大人不仅背景深厚，手段更是老辣精准，绝非易于之辈。
初步立威之后，我开始着手梳理内务府的积弊。我没有大刀阔斧地改革，那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引来反弹。而是借助辅助单元强大的分析能力，针对几个损耗最严重、油水最丰厚的环节，如宫苑修缮、器物制作、各地贡品接收等，制定了极其精细化的管理流程和核查标准，并引入了类似“汇通天下”的绩效考核。
同时，我以“提高效率、节省开支”为名，奏请胤禵，将内务府部分非核心的采买、运输业务，外包给了经过严格审查、且与“汇通天下”有合作关系的几家信誉良好的商号。
这一切举措，表面上都是为了新朝的“励精图治”，是为了帮胤禵省钱省心。胤禵对此大为赞赏，认为我果然是他的“得力臂助”。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通过这些“合规”的手段，我正悄然地将内务府的部分资源和权力，转移到了我自己能够更直接影响和控制的商业网络之中。这并非为了贪污，而是为了构建属于我自己的、独立于皇权之外的隐形力量。这些商号明面上为内务府服务，暗地里，其人员、渠道、信息，都可以为我所用。
这就是自由带来的改变——我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主动布局，而非被动执行毁灭。
这天下午，胤禵在乾清宫偏殿召见了我。除了我，还有新任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显然，是为了西北用兵之事。
「年爱卿，你设立的‘报效局’解了朕的燃眉之急，西北大军粮草已初步备齐。」胤禵脸上带着征战前的亢奋，「然，大军远征，后勤补给乃重中之重，不容有失。朕意，由你总揽西北大军后勤辎重调度事宜，户部、兵部及各地督抚，皆需配合！」
总揽西北后勤？！这可是天大的权柄！掌握了军队的粮草，某种程度上就扼住了军队的命脉！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面露惊色，显然对此安排有些意外，甚至不满，但在胤禵的积威之下，不敢多言。
我心中亦是凛然。胤禵此举，既是出于对我的绝对信任，恐怕也存了借此将我牢牢绑在他战车上的心思。他需要我的财力和能力来保障他的宏图霸业。
「臣，领旨。」我没有推辞，坦然接受。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掌控了西北的后勤，我不仅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更能借此机会，将“汇通天下”的触角更深地渗透到军队系统之中，甚至……可以暗中观察、影响前线的战局。
「好！」胤禵满意地点头，「有年爱卿坐镇后方，朕无忧矣！」
从乾清宫出来，户部尚书快走几步，跟上了我，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年大人深得圣心，肩负如此重任，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这西北后勤，千头万绪，涉及钱粮、军械、民夫转运，稍有差池，便是泼天大罪……年大人还需谨慎才是。」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尚书大人提醒的是。不过，正因其千头万绪，责任重大，才更需要我等臣工齐心协力，为皇上分忧，不是吗？日后，还需尚书大人多多支持。」
我这话，既点明了自己圣眷正隆，不容轻侮，又暗示了需要合作，软中带硬。
户部尚书脸色微变，干笑两声：「自然，自然。」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较量，从未停止。即便没有了系统的威胁，我依然身处漩涡中心。
回到府邸，我立刻召见了赵青。
「我们安插在西北军中和沿途粮道的人手，要动起来了。」我吩咐道，「确保我们的信息渠道绝对畅通。另外，让我们的人，密切关注军中将领的动向，尤其是……那些可能对朝廷，对新皇，心存异志之人。」
「东家是担心……」赵青神色一凝。
「未雨绸缪罢了。」我淡淡道，「权力更迭，人心浮动。我们掌握了后勤，就等于掌握了一部分主动权。既要确保大军供应，也要防止有人借此生事，或者……被人借此生事。」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完成任务，而是在这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和未来可能的选择权。
夜色渐深，我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
吞噬系统，只是第一步。
摆脱了被操控的命运，并不意味着前途一片坦荡。
胤禵的信任能维持多久？
朝臣的忌惮与敌视如何化解？
西北战事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还有那被圈禁的胤禛，他真的会就此沉寂吗？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这一次，我的心是定的。
因为执棋的手，已经换成了我自己。
这盘以天下为赌注的棋，我会一步步，下到属于我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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