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入“摇篮”入口的瞬间,外界的风雪与厮杀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断,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无处不在、仿佛源自宇宙深处的低沉嗡鸣,以及更加清晰的、萦绕在脑际的诡异低语。冰冷、粘稠的空气包裹着每一个人,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片浓郁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仅仅能照亮前方几米那不断蠕动、重构的金属脉络构成的“通道”。
“清点人数!快!”江华压低声音,背部紧贴着冰凉且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墙壁,枪口警惕地指向他们刚刚冲入的入口方向。
惊魂未定的人们迅速靠拢。经过刚才惨烈的突围,能够跟随进入“摇篮”的,只剩下九人:江华、王雷、陈博;阿纳托利、瓦西里、叶莲娜,以及另外三名苏联战士。
“我们进来了…他们呢?”王雷喘着粗气,看向入口那片依旧旋转的黑暗,那里暂时没有任何“收割者”追兵的身影。
“他们可能会犹豫,但绝不会放弃。”阿纳托利检查着手中那支特殊步枪的能量指示,沉声道,“这个遗迹对他们同样重要。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深入内部,找到可以利用的地形,或者…找到能对抗他们的东西。”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这里并非安全的避风港,而是一个更加未知、可能处处危机的迷宫。
“陈博,还能探测到方向或者能量源吗?”江华问道。
陈博努力稳定着呼吸,操作着手中屏幕依旧闪烁不定的探测仪。“干扰太强了…无法精确定位。但是,那个强大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源,在…那个方向!”他指向通道深处,一个看似向下倾斜的岔路。“而且,之前发现的微弱生命信号,在多个方向都有散布,非常零散。”
这意味着,那些被菌株异化的日军,可能遍布在这座迷宫的各个角落。
“走,去能量源的核心方向。”江华做出了决定。既然无处可去,那么向着遗迹最核心、可能隐藏着最大秘密或力量的地方前进,是唯一的选择。
小队再次出发,这次更加谨慎。通道并非一成不变,它仿佛拥有生命,时而狭窄逼仄,需要侧身才能通过,时而又豁然开朗,出现巨大的、穹顶高耸的厅堂。厅堂的四壁不再是单一的金属脉络,而是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微光的、如同神经节点般的晶石,将周围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地面上时而会出现一滩滩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需要小心绕行。
最令人感到不适的是空间感的错乱。他们明明感觉是在向下行走,但偶尔回头,却发现来路似乎变成了向上的斜坡。有时走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会瞬间切换,仿佛跨越了某种空间隔断。瓦西里尝试沿途留下荧光标记,但往往走过一段距离再回头,那些标记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出现在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位置。
“这鬼地方…它在自己移动?”一名苏联战士忍不住低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不是移动,是它的空间结构本身就不是线性的。”瓦西里面色凝重,他试图用便携设备记录走过的路径,但屏幕上生成的图形很快变成了一团无法理解的乱麻。“欧几里得几何在这里不适用…我们可能身处一个更高维度的空间被投影在三维世界的复杂结构里。”
这种超越认知的现象,比任何看得见的怪物更让人心生寒意。他们不仅是在一座迷宫里,更是在一个不断变化、玩弄着物理规则的牢笼中。
前行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进入了一个相对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不再是蠕动的金属,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绿色的、类似苔藓或菌毯的物质,空气中那股孢子和臭氧的混合气味更加浓郁。
突然,叶莲娜停下了脚步,示意众人安静。她侧耳倾听,脸色微变。“有声音…不是遗迹的嗡鸣,是…摩擦声?很多…”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望向通道前方和两侧那厚厚的菌毯。
窸窸窣窣……
声音越来越近,来自菌毯深处!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只只拳头大小、外形类似甲虫,但甲壳呈现出与菌毯同源的暗绿色、身体某些部位还生长着细小菌菇的怪异生物,如同潮水般从菌毯下钻了出来!它们的复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口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如同一片移动的、散发着霉味的毯子,向小队涌来!
“是遗迹内的原生生物!小心,可能带有毒性或腐蚀性!”叶莲娜警告道。
“开火!”王雷毫不犹豫,端起冲锋枪对着虫潮最密集的地方扫射。
子弹轻易地穿透了这些甲虫的外壳,绿色的汁液四处飞溅。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打死一批,立刻有更多的从菌毯下补充上来,而且它们似乎被枪声刺激,速度更快了!
“不要恋战!冲过去!”江华下令。这种消耗毫无意义。
小队一边射击,一边奋力向前冲。粘稠的绿色汁液沾满了裤腿和靴子,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一些甲虫试图顺着裤腿往上爬,被队员们用枪托或匕首狠狠砸碎。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虫潮区域时,异变再生!
通道前方,那厚厚的菌毯猛地鼓起几个大包,随后,三具扭曲的身影挣扎着从菌毯中“脱离”了出来——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种被菌株深度异化的日军士兵!它们似乎是被虫潮的骚动和生人的气息所惊醒!
与之前那个几乎无法动弹的异化体不同,这三个异化体显然更具“活性”!它们发出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异化成各种怪异形态的肢体挥舞着,摇摇晃晃地堵住了通道的去路。其中一个,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如同螳螂般的骨质镰刀,上面还沾染着粘稠的菌液;另一个,胸口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流着涎水的口器;第三个,则从背后伸出了几条如同章鱼触手般、顶端带着吸盘的鞭状物!
“该死!前后夹击!”王雷骂道。后面是无穷无尽的怪异甲虫,前面是三个明显具有攻击性的异化体。
“瓦西里!震撼弹!”阿纳托利喊道。
瓦西里迅速从背包掏出一枚非致命性武器,拉开引信,奋力投向那三个异化体。
“砰!”
一声闷响,强烈的冲击波和闪光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三个异化体显然受到了影响,动作变得僵硬而混乱,发出了痛苦的嘶嚎。
“趁现在!冲过去!”江华抓住机会,率先冲向前方。小队成员紧随其后,一边用枪托和刺刀格开那些因为震撼弹而暂时失去威胁的异化体,一边奋力前冲。
骨质镰刀擦着江华的肩膀划过,将她的棉服划开一道口子。一条触手鞭子抽打在王雷的防弹背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他们都无暇顾及,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过了那片区域,将嘶嚎的异化体和汹涌的虫潮甩在了身后。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身上沾满了绿色的汁液和污秽,几名队员受了轻伤,叶莲娜正在快速为他们处理。
“刚才…那是什么?那些虫子…还有那些…东西…”陈博心有余悸,探测仪显示,那些异化体的生命信号在遭受攻击后变得极其活跃且混乱。
“是‘摇篮’生态的一部分…”叶莲娜一边包扎一边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生物学家的惊惧与 fascination(迷恋),“菌株不仅改造了入侵者(日军),似乎还与这里的原生生物形成了某种…共生关系。这里是一个完整的、我们无法理解的生态系统。”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背脊发凉。他们不仅在一个迷宫里,更是在一个活着的、充满敌意的生态系统中。
然而,祸不单行。还没等他们喘匀气,身后通道的远处,传来了清晰的、不同于甲虫刮擦声和异化体嘶嚎的动静——那是能量武器特有的、低沉的充能嗡鸣声,以及动力装甲沉重的、规律的脚步声!
“他们进来了!”阿纳托利脸色一变。
“收割者”到底还是追了进来!而且从声音判断,他们似乎并未受到迷宫复杂地形和诡异生态的太大影响,正在稳步推进!
“快走!不能停下!”江华咬牙道。
小队再次开始了逃亡。他们穿梭在光怪陆离的通道和厅堂之间,躲避着不时出现的怪异生物和隐藏的空间陷阱(有一次,一名苏联战士差点踏入一片看似坚实、实则如同幻影般的地面,被王雷眼疾手快拉住),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体力消耗太大,而且对地形完全不熟悉!”王雷焦急地说道。
江华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他们正经过一个较小的厅堂,厅堂一侧有几个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
“分头行动!”江华脑中灵光一闪,这是一个冒险但可能有效的策略,“我们分成两组,走不同的岔路!分散他们的兵力,也能增加找到出路或者转机的机会!”
阿纳托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好!我们走左边第二个洞口!保持无线电静默,但尝试每隔一段时间用短促信号确认存活!如果一方找到安全区域或重要发现,想办法留下标记!”
没有时间详细商议。江华点头,迅速指定:“我们走右边第一个!王雷,陈博,跟我来!”
两支小队在追兵逼近的压迫下,毫不犹豫地分道扬镳,分别没入了不同的黑暗洞口之中。
江华带着王雷和陈博,冲入了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通道。身后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分成了两股,分别追向了两个方向!
策略生效了!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各自面临的危险,并未减少。
江华小组在狭窄的通道中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手电光的、柔和的蓝色光芒。他们加快脚步,冲出通道尽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停下了脚步,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无法估量其边界的的地下空间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头顶和四周的远方,则是由无数巨大的、如同神经网络般交织发光的蓝色脉络构成的“天幕”。那些脉络粗壮如巨龙,缓缓搏动着,流淌着液态的光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星空下的海洋,瑰丽、壮阔,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敬畏乃至恐惧的威严。
而在他们正前方,悬浮于无底深渊之上的,是一座由同样的发光脉络缠绕、构建而成的、如同城市般庞大的复杂结构!那结构层层叠叠,充满了流畅的曲线和无法理解的几何形态,仿佛某种活着的、正在缓慢呼吸的巨型生命体的大脑或者心脏!
探测仪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
“这…这就是‘摇篮’的核心吗?”陈博仰望着那悬浮的“城市”,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在他们侧后方的一条悬空廊桥上,传来了沉重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名“收割者”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已经追踪而至!他们幽蓝的目镜,锁定了站在悬崖边的三人。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被困在了这瑰丽而恐怖的星空深渊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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