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景仁宫暖阁,烛火跳跃,映着一室看似寻常的温馨。齐珩批完最后一份奏章,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林清玥端着一盏新沏的参茶走近,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
她没有立刻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仿佛不经意地轻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虽轻,却足以引起齐珩的注意。他睁开眼,侧头看她:“爱妃为何叹息?可是有何烦心事?”
林清玥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感慨的笑意,摇了摇头:“臣妾并无烦忧,只是方才看着窗外,忽然想起曾在某本野史杂谈中读到的一个故事,心中有些唏嘘罢了。”
“哦?是何故事,能让爱妃如此感慨?”齐珩被她勾起了些许兴趣,端起茶盏,示意她说下去。此刻他心神放松,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林清玥斟酌着词句,声音轻柔舒缓,如同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古老传说:“那书中记载,前朝某位官员家中有一对自幼一同长大的表亲,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奈何那女子因家族之故,被迫入选宫中,成为了天家妃嫔。而那男子,虽心怀挚爱,却也只能将情意深埋,发奋读书,后来倒也官至一方太守。”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着齐珩的神色。见他只是静静聆听,并未露出不悦,才继续道:“野史记载,那男子一生未曾娶妻,只在临终前,于自己编纂的地方志扉页,用极小极小的字,题了一句无人能解的诗文,据后世文人揣测,那诗句暗含的,便是那女子入宫前的闺名。”
暖阁内静默了片刻,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齐珩放下茶盏,目光投向虚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良久,才淡淡道:“倒是个痴人。只可惜,命运弄人。”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林清玥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轻声道:“是啊,臣妾当时读到此,亦觉惋惜。想来那女子入宫,非她所愿;那男子不娶,亦非他所求。皆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齐珩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这嘲讽并非针对故事中的人物,倒像是针对某种更庞大的、无形的存在。“这世间,身不由己之事,何其之多。岂止儿女情长?便是朕……”
他话语一顿,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无奈与沉重,林清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悄然运转读心术,捕捉到他此刻的心声:
【……何尝不是被这龙椅、被这朝堂、被这天下束缚?慕容家、边境战事、国库空虚……朕又何尝能随心所欲?那对男女不过是情爱不得,而朕肩负的,是整个江山社稷的“身不由己”。若论其中苦涩,朕体会得更深。】
听到这里,林清玥心中稍安。齐珩并未对故事本身表现出愤怒或鄙夷,反而因“身不由己”四字,引动了他自身作为帝王的共鸣与无奈。他甚至对那男子的“痴”并未直接斥责,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
果然,齐珩沉默片刻后,又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入了宫,便是皇家的人,旧日种种,皆该斩断。那男子痴念一生,于己于人,皆是负累。而那女子,既入宫闱,安分守己才是本分。这段情,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的话语带着帝王的清醒与决断,指出了故事的“错误”,但林清玥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批判更多是针对这情愫带来的“负累”和“不安分”,而非单纯地认为这种感情本身十恶不赦。他并未暴怒,也未立刻联想到现实,反而因这故事,抒发了自己身为帝王的桎梏之感。
林清玥知道,试探到此为止,不能再深入了。她适时地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附和道:“皇上圣明。是臣妾一时感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扰了皇上清静。”
齐珩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柔和了些许:“无妨。爱妃心善,易生感慨。只是这深宫之中,许多事,知道便知道了,放在心里就好。”
“臣妾明白。”林清玥垂首应道。
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从齐珩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这种“身不由己”的旧情,虽有帝王的忌讳,要求“斩断”和“安分”,但并非全然不能理解,更未到一听便勃然震怒、非要赶尽杀绝的地步。这至少说明,若将来柳清漪和赵煊之事真有妥善解决的可能,齐珩这里,并非完全铁板一块。
这便够了。林清玥心下稍安,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引导和安抚柳清漪,也更清楚未来若想为这对有情人谋一条生路,该从何处着手,又该把握怎样的分寸。夜色渐深,暖阁内的烛火依旧温暖,映照着两人各异的心事,一个关于江山,一个关于情缘,在这深宫之夜,悄然交织又各自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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