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昔日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凤殿,如今却终日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戾气。皇后慕容婉如摔碎瓷器的声响几乎成了日常的背景音。禁足期满后,她非但未能重获圣心,反而眼睁睁看着皇帝齐珩的脚步十有八九都落在了景仁宫,夜夜留宿在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皇贵妃苏云裳处!这让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这日,她终于按捺不住,以“阖宫同乐,共沐天恩”为由,设下宫宴。其真实目的,昭然若揭。
华灯初上,御花园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妃嫔们依品阶落座,心思各异。
育有二皇子齐武阳的贵妃赵飞燕,姿容明艳,眉宇间自带一股将门女的英气。她瞥了一眼上首空着的凤座(皇后未至),又望了望帝妃并肩而坐、低声交谈的温馨画面,心中虽有一丝酸涩,却也很快释然。【罢了,皇上开心便好,只要武阳安好,本宫便知足。】她性子虽傲,但并非钻牛角尖之人,深知帝王恩宠如云烟,远不如儿子实在。
而坐于她下首的贤妃柳若湘,育有三皇子齐睿思,此刻正垂眸轻抚着杯沿,看似平静,那紧抿的唇角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惯于审时度势,坐收渔利,可如今皇上几乎专宠景仁宫,让她连“渔利”都无处可收,这让她如何不嫉不怒?【苏云裳……好手段啊。】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婉得体的浅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德妃李氏。她年纪最轻,性子也活泼些,因着林清玥两次救了她心尖上的四皇子齐明远,心中对这位皇贵妃只有满满的感激。此刻见皇上与“云姐姐”相处融洽,她竟觉得比自己受宠还高兴,时不时逗弄一下怀里的明远,低声道:“远儿看,父皇和云母妃多好呀。”四皇子齐明远眨着大眼睛,用力点头:“嗯!云母妃最好了!”
上首,年仅十三岁的长公主齐月华,依偎在刚刚到来的皇后身边,娇艳的小脸上满是不忿。她是慕容婉如所出,自小被骄纵惯了,此刻见父皇的目光几乎全系在皇贵妃身上,连看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不由扯着皇后的衣袖低声抱怨:“母后!您看父皇!眼里只有那个苏云裳!儿臣在他心里,怕是连粒尘埃都不如了!”这话更是戳中了慕容婉如的痛处。
而角落处,育有二公主齐星瑶的慧嫔周氏,只是安静地坐着,脸色带着惯有的病态苍白。她体弱畏寒,性子也淡漠,对眼前的暗流涌动恍若未觉,只求自身与女儿安稳,一切顺其自然。
慕容婉如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嫉恨,脸上堆起雍容华贵的笑意,拍了拍手:“陛下,今日月色正好,臣妾特意安排了歌舞,以助酒兴。”
丝竹声变,一群彩衣舞姬翩然入场,水袖翻飞间,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如同火焰般跃入场地中央。正是慕容婉如的堂妹,慕容婉儿。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绯色舞衣勾勒出曼妙身姿,云鬓高耸,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妆容秾丽,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她随着乐声起舞,身姿柔韧,舞步急促而热烈,如同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罂粟,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这舞蹈,比之上次在荷花池畔更为大胆,更为撩人,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旋转,都精准地投向御座之上的齐珩。
席间不少人都看出了门道,目光在慕容婉儿、皇帝和皇贵妃之间悄悄逡巡。贤妃柳若湘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浅笑;贵妃赵飞燕微微蹙眉,觉得此舞过于轻浮;德妃则有些担忧地看向林清玥。
然而,御座之上的齐珩,只是最初时瞥了一眼,随后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他侧过头,十分自然地执起林清玥的手,低声与她说着什么,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那场中卖力表演、姿容绝艳的佳人,还不如身侧之人一句低语来得有趣。
慕容婉儿舞得尽心,额角已见香汗,她努力维持着最娇媚的笑容,期盼能引来天子的注视,可那道她渴望的目光,始终未曾真正落在她身上。当她最后一个旋转定住,摆出最优美的姿态时,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皇上正亲手为皇贵妃苏云裳布菜!
一瞬间,巨大的羞辱感和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了她的心。她强撑着行礼退下,回到席间时,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皇后慕容婉如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她耗费心机安排的这一切,竟成了笑话!皇上甚至连一丝惊艳都未曾施舍!她看着对面那个浅笑嫣然、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所有关注的女人,心中的恨意如同野火燎原,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苏云裳!本宫定与你势不两立!】慕容婉如死死攥着酒杯,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而刚刚退下的慕容婉儿,亦是用淬毒般的目光,隐秘地刺向林清玥。
这场宫宴,表面上歌舞升平,暗地里却因皇后此番弄巧成拙的安排,使得嫉恨的毒苗,在更多人的心中疯狂滋长。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清玥,却只是从容地替齐珩斟了一杯酒,仿佛对周遭一切暗涌毫无所觉。唯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独宠,既是蜜糖,亦是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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