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重庆,山间弥漫着潮湿的寒气,但阳光挣扎着穿透薄雾,带来些许暖意。
这天是文云淑大舅、文大路的大舅哥张大庆的七十大寿,在当时的东泉农村,是了不得的大日子,必定要操办一场热闹的流水席。
一大早,文家湾就忙碌起来。文大路,作为重庆近郊有名的泥瓦匠大师傅,对这次祝寿格外重视。
他换上了一身压箱底的深蓝色卡其布中山装,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十分挺括。
他亲自将一副精心挑选、绘有松鹤延年图案的玻璃屏风用红绳仔细捆好,又备上一卷千响的鞭炮,最后,他将一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人民币)用手帕包好,小心地放进内兜。
这十块钱的礼金,在当年可是极有排场的大礼,充分彰显了他作为“大师傅”的身份和与寿星的至亲关系。
“老婆子,把镇娃儿裹严实点,风大!”文大路一边将屏风和鞭炮稳妥地放进一对箩筐里,用金黄的谷子垫稳,一边嘱咐张艳梅。
张艳梅正给外孙肖镇穿戴,小家伙被打扮得像个小福娃:红色的碎花棉袄棉裤,虎头帽,脖子上还围着小围兜。
她自己也收拾得利利索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幺妹儿,云仁那边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文大路又问。
文云仁如今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手头宽裕些,送的礼更显分量:他托父亲直接送上二十元现金,外加一张稀有的收音机票和相应的工业券。
这后两样,对于农村人来说,简直是“神物”,有钱都难买到。
文大路将儿子的这份厚礼单独用红纸包好,准备亲自交到寿星手上。
九里平路,对于常年劳作的文大路来说不算什么,他挑着担子走在前面,脚步稳健。
张艳梅抱着小肖镇跟在后面,文云淑则在一旁照应。
小肖镇在襁褓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冬日景色——光秃的树枝、收割后的稻田、偶尔惊起的飞鸟,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
快到张家大院时,已是人声鼎沸。
远远就看见院坝里摆开了十几张八仙桌,灶房里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亲戚朋友们互相寒暄,孩子们追逐打闹,一派喜庆景象。
文明表哥一眼就看到了爷爷挑着的鞭炮,兴奋地跑过来:“爷爷,我来放鞭炮!”
“小心点,用香点,别用手拿着!”文大路叮嘱着,从兜里掏出火柴递给孙子。
文明接过鞭炮,熟练地拆开铺在地上,用火柴点燃引信,随即飞快跑开。
“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炸响,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溅。
一群孩子等火炮放完就撒丫子跑去捡漏,总有没有爆炸的或者被爆炸弹开的火炮这是农村孩子的最爱。
身边大人也一再嘱咐,不要去点大火炮,这时候有的大火炮真的是用炸药裹的。
威力太大,慢引还好,遇上快引根本没给小豆丁反应时间就炸了,每年春节都会有小孩大人遇上快引大火炮炸伤的传闻。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非但没吓着小肖镇,反而让他兴奋得在外婆怀里直蹬小腿,身子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指着鞭炮的方向,似乎很想下地去凑热闹。
张艳梅差点抱不住这个沉甸甸、劲儿不小的胖外孙,哭笑不得:“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一点不怕啊!”
进了院子,文大路和张艳梅忙着与众多亲朋好友打招呼。
小肖镇成了焦点,这小子天生不怕生,谁逗他,他都回报以一个灿烂的“无齿”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围兜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孩子长得真壮实!”
“瞧这笑脸,多喜兴!”张艳梅一晚上忙不迭地给他换了三条口水巾。
宴席开始前,最重要的环节是上礼和祝寿。
文大路郑重地将自己的十元礼金和文云仁的二十元现金连同收音机票、工业券一起,交到端坐在堂屋太师椅上的寿星张大庆手中,说着祝福的吉祥话。
张大庆看着厚礼,尤其是那难得的票券,脸上笑开了花,连声说:“大路老弟,云仁贤侄,太客气了!太破费了!”
流水席的规矩讲究。左边上首的“义位”是辈分最高的长者座席,通常会安排一个孙子辈的陪着。
每桌都有主人家安排的“陪客”,负责招呼吃菜、劝酒、添饭。
硬菜是衡量宴席档次的标准:青椒肉丝、红烧鱼、以及最具重庆乡土特色的“三大碗”——色泽红亮的扣肉、肥而不腻的烧白(芽菜扣肉)、以及热气腾腾的蒸格格(粉蒸肉)。
此外,还有一碗汤菜和几个时令素菜,凑齐十二样,在七十年代末的农村,堪称丰盛。
小肖镇被外婆抱着坐在亲戚中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油光锃亮的“三大碗”,尤其是那颤巍巍、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烧白,口水流得更凶了,小嘴巴还不停地咂摸着,逗得一桌长辈忍俊不禁。
不过,大家都很有分寸,因为孩子还没“开荤”。
在重庆农村,给孩子开荤是件大事,必须有仪式感,通常由家族中福气最好、年纪最长的老人,用筷子蘸一点肉汤或挑一小点最软烂的肉,象征性地喂给孩子,寓意未来衣食无忧。
张大庆看着眼巴巴的小肖镇,笑着对张艳梅说:“艳梅,等镇娃儿满半岁,开荤仪式我来给他办!”
宴席的高潮是“祝寿挂红”。
因为张大庆是家族中最年长的长辈,符合举行这个隆重仪式的条件。
平辈的亲友站着将一段红绸披挂在他肩上,说着祝福话;晚辈们则需磕头行礼后,再起身为他挂红。
一时间,堂屋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声不绝于耳,红色绸缎映照着张大庆红光满面的脸庞,场面庄重而喜庆。
热闹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半才渐渐散去。
主人家还包了两场露天电影,开始在院坝里放映,算是答谢亲友。
但文大路一家没有久留,小肖镇早已在外婆怀里哈欠连天,文云淑和文云仁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
他们向张大庆告辞,寿星依依不舍,连忙让儿子打包了三大碗扣肉让他们带走,又特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准备好的小红包,塞进小肖镇的襁褓里,一直将他们送到院门口,挨个散了烟。
回家的路,由文云仁的“打屁摩托车”负责。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父母、妹妹和睡着的外甥送回文家湾,然后又返回东泉,接上自家和二弟家的妻儿。
漆黑的夜路上,摩托车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一大家子人全部安全接回。
等都安顿下来,张艳梅才想起那个红包,拆开一看,是两张一元纸币。
“文明他舅公可真大方,随了两块钱的红包呢。”她笑着把钱递给文云淑,“幺妹儿,这钱给镇娃儿存好,可不能自己用了。”
文云淑接过钱,心里暖暖的:“妈,我现在有工资了,哪会用娃儿的钱。”
“嗯,晓得就好。行了,都忙了一天了,赶紧打热水洗脚睡觉,明天个个都还有正事呢!”张艳梅一声令下,文家湾的小楼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睡梦中的小肖镇,也许还在咂摸着今天闻到的肉香,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这场充满烟火气与人情味的寿宴,成为了他感知这个世界的又一抹鲜活记忆。
而同一时刻的西南边陲重镇的军营里,肖正堂查完自己班的内务后也才刚刚轻声轻脚走向自己铺位合衣躺下。
这家伙按新兵训练团团长的话说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好苗子。
三个月新兵训练结业后,军区里一番争抢后肖正堂被分到了军直属侦查团,因为有文化还是党员,新兵训练全军区的训练标兵,还有圣光护体狗屎运立了个二等功破格提为了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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