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人最后的攻势,如同黑色的狂潮,汹涌扑向摇摇欲坠的谷城。箭矢早已耗尽,滚木礌石也已用光,守军只能用残破的兵刃、拳头、甚至牙齿,与不断攀上城头的敌人进行着最血腥的肉搏。
林鹿如同疯虎,卷刃的战刀早已不知砍翻了多少敌人,左臂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胡煊护在他身侧,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咆哮着将敌人砸下城头,自己身上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亡在急剧增加。每一个呼吸间,都有守军惨叫着倒下。城墙多处失守,西戎人不断涌上,眼看就要全面崩溃。
“营长!东门!东门准备好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卒踉跄跑来嘶喊。
林鹿一刀劈翻一个敌人,环顾四周,还能站着的弟兄已不足三十。他赤红的目光猛地看向周沁的方向,她正和阿梅背靠背,用短匕和长剑艰难地抵挡着两个西戎兵的进攻,虽显狼狈,眼神却异常坚定。
“撤!所有人!向东门撤!”林鹿发出嘶哑的怒吼,一把拉起身边一个受伤倒地的士卒,奋力向后推去。
残存的守军开始且战且退,向着东门方向收缩。每一步后退,都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东门下,景象诡异。十几头瘦骨嶙峋的耕牛和驮马被集中在一起,尾巴上都被绑上了浸透最后那点火油的布条和柴草。这是谷城百姓撤离时未能带走的牲口,此刻成了最后的希望。
“点火!”林鹿冲到东门,厉声下令。
士兵们颤抖着手,将火把凑近牛尾。
轰!火焰瞬间燃起,受惊的牛马发出凄厉的悲鸣,剧痛和恐惧让它们彻底发狂!
“开门!”
沉重的东门被奋力拉开一条缝隙。
“走!”林鹿猛地一挥手,燃烧的牛马如同决堤的火洪,疯狂地冲向门外!它们毫无方向,只顾疯狂冲撞,瞬间将东门外猝不及防的小股西戎巡逻队冲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跟上!突围!”林鹿一把抓住周沁的手腕,胡煊、石柱等人护着最后不到二十名伤痕累累的士卒,紧随着火牛冲出的混乱通道,悍然杀出!
城外的西戎人完全没料到守军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突围,更没料到他们会从相对薄弱的东面杀出。一时间,东面阵脚大乱。发狂的火牛横冲直撞,点燃了帐篷,践踏着士兵,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放箭!拦住他们!”一个西戎头目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叫。
零星的箭矢射来,不断有突围的士卒中箭倒地。
“保护营长和周小姐!”石柱狂吼着,带着几个还有力的弟兄断后,用身体挡住飞来的箭矢,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轰然倒地。
“石柱!”林鹿目眦欲裂,却无法回头。
胡煊咆哮着抢过一面西戎人的皮盾,护在林鹿和周沁身侧,箭矢哆哆地钉在盾上。
突围的队伍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艰难而惨烈地切割着西戎人的包围圈。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杀,凭借着最后的血勇和火牛制造混乱,竟然真的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向西!进山!”林鹿辨别着方向,拉着周沁,一头扎向城外那片相对茂密的山林。那里是唯一可能摆脱骑兵追击的地方。
身后,谷城彻底陷落,熊熊烈火冲天而起,那是他们坚守了六天六夜的地方,此刻正化作一片焦土。更多的西戎骑兵开始组织起来,呼啸着追来。
林鹿回头望了一眼那冲天的火光,眼中没有泪,只有刻骨的仇恨和冰冷。他牢牢记住这一刻。
进入山林,地形变得复杂,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追兵的速度。但剩下的十余人几乎个个带伤,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这样不行!很快会被追上!”周沁喘着气,脸色苍白,她的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林鹿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身边这些忠诚的部下,最后落在胡煊和另外两个伤势较轻的老兵身上。
“胡煊!你带两个人,护送周小姐继续往深山走,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林鹿的声音不容置疑。
“营长!那你呢?!”胡煊急道。
“我带其他人,引开追兵!”林鹿撕下一条布,用力缠住手臂不断流血的伤口,眼神冷得吓人,“总不能,都死在这里。”
“不行!”周沁脱口而出,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要死一起死!”
林鹿看着她沾满血污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心中某根弦被猛地拨动。他深吸一口气,近乎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对胡煊吼道:“这是军令!带她走!活着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该知道的人!”
说完,他不再看周沁一眼,对着剩下的七八个弟兄吼道:“还能喘气的,跟我来!让西戎狗崽子知道,爷还没杀够!”
他带着一队伤兵,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向着另一个方向冲去。
周沁被胡煊死死拉住,看着林鹿决绝消失在林木后的背影,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她咬紧牙关,将呜咽声死死压回喉咙。
胡煊红着眼睛,低吼道:“周小姐,走!别让营长白白牺牲!”
山林中,喊杀声和西戎人的呼啸声迅速向着林鹿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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