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坳的训练愈发如火如荼。林鹿将他在游猎营与西戎、吐蕃周旋四年积累的丛林战法、小队配合、长途奔袭的精髓，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这些本就是百战老兵，底子犹在，一旦被重新点燃血性和纪律，进步神速。
林鹿自己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左臂虽还不能全力挥刀，但开弓射箭已无大碍。他亲自示范如何在奔跑中稳定呼吸，如何利用地形隐匿狙杀，如何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混乱。
“西戎骑兵厉害，但在山林里，他们的马就是累赘！”林鹿站在一块巨石上，目光扫过底下操练的众人，“我们要像山里的毒蛇，像林中的饿狼，咬一口就走，绝不缠斗！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挑选出几个最机敏灵活的，由秀姑领着，专门训练潜行、侦察和设置各种阴毒陷阱。秀姑在这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她对山林的理解远超常人，往往能想出些连林鹿都拍案叫绝的点子。
“林大哥，你看这样布置藤索，绊马效果更好，还能触发旁边的尖木桩！”秀姑兴奋地比划着，脸上沾着泥污，眼睛却亮得惊人。
林鹿看着这个充满野性活力的姑娘，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入伍时的影子。他点点头：“很好。但记住，陷阱不仅是杀人，更是阻敌、惑敌。有时候，一个被触发的空陷阱，比一个杀了人的陷阱更有用。”
他在教授杀戮之术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灌输着战术思维。
这时，派往灵州的探子回来了，带来了新的消息。
“林营长，雷爷！打听清楚了！”探子气喘吁吁，却满脸兴奋，“汝南王的使者贾羽，这几天频繁会见军中将领，尤其是那些对魏家不满的。而且，城里关于二公子通西戎的传言越来越厉害，听说……听说大公子已经把他私下调动军械的记录抄录下来，准备呈给陈王使者了！”
林鹿和雷爷对视一眼。鱼儿上钩了！他们放出的风声，果然被有心人利用，并且添油加醋，成了攻击魏承宗的利器。
“还有，”探子压低声音，“咱们的人冒险接触了二公子府那个马夫侄子，他偷听到一个消息，说二公子前几天晚上秘密会见了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客人，那人身上有股……有股羊膻味和香料味，很像西戎人！好像是在催讨什么东西，二公子似乎很为难，最后答应尽快办妥。”
羊膻味？香料？西戎人！魏承宗竟然真的敢在这个时候秘密会见西戎人！
林鹿眼中寒光大盛！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雷爷，立刻让我们的人，把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无意中’透露给大公子的人，还有汝南王使者，最好也让陈王使者那边‘偶然’听到！”林鹿语速极快，“要快！要在魏承宗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事坐实！”
他要让魏承宗彻底无法翻身！
“另外，”林鹿叫住探子，“杜衡先生有消息吗？”
探子摇摇头：“城里查得很严，二公子府更是铁桶一般，咱们的人接触不到核心。只知道杜先生确实是被二公子的人带走了，关在哪里，没人知道。”
林鹿眉头紧锁。杜衡是周沁的人，也是揭露魏承宗罪行的关键人证，必须救出来。
灵州城外，阿梅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灵州城。城防虽然加强，但主要针对大规模军队和可疑男子，对她这等身手的女子，警惕性反而较低。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城西柳条巷的刘寡妇家。这是一处简陋的小院，灯火昏暗。
阿梅没有贸然敲门，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确认没有埋伏和眼线后，才轻轻叩响了门扉。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容憔悴、眼神却带着警惕的妇人探出头：“谁？”
“可是刘家嫂子？我家小姐姓周，乃已故周将军之女，魏节帅义女。”阿梅低声道。
妇人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就要关门。
阿梅急忙抵住门：“嫂子莫怕！小姐并非节府来人，而是逃难至此，特来打听杜衡先生下落！”
听到“逃难”和“杜衡”的名字，刘寡妇的动作停住了。她丈夫曾是周沁父亲的亲兵，受过周家大恩，后来战死，魏垣也确实一直抚恤她们母子。她对周沁这个义女小姐，印象颇好。
她犹豫了一下，四下张望片刻，才低声道：“进来快说！”
阿梅闪身入内。屋内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好奇地看着她。
“周小姐她……还好吗？”刘寡妇急切地问，“城里都在传谷城的事，说林营长战死，小姐您……”
“小姐无恙，但杜先生失踪了，我们怀疑是二公子所为。”阿梅言简意赅，“嫂子可知杜先生被关在何处？或者，如今节府内，还有谁可能知道小姐父亲旧事，值得信任？”
刘寡妇闻言，眼圈一红，咬牙切齿道：“真是造孽！魏节帅那么好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两个……杜先生是个好人，常偷偷接济我们这些孤寡。他失踪前那天，还来给我送过米粮，好像心事重重的，说什么‘风雨欲来’，‘要对得起故人’……”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压低声音：“杜先生被谁抓走的，俺不知道。但节府里……后厨管采买的孙婆子，她男人以前也是周将军的亲兵，偷偷跟我说过，很怀念老将军在的时候……还有，马厩的那个老秦头，是杜先生的远房表亲，或许知道点什么……”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在此时，却可能成为关键的信息来源。
阿梅仔细记下，又道：“嫂子，最近城里关于两位公子的传言，你怎么看？汝南王的使者来了，有什么动静？”
刘寡妇只是个普通妇人，但常年生活在节府周边，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俺也不懂那些大事……但大家都说二公子不是东西，大公子也好不到哪去……汝南王的人来了后，倒是发了不少粮食，但俺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阿梅得到了宝贵的信息，留下一些银钱，再三叮嘱刘寡妇保密后，才悄然离开，返回城外荒村。
灵州驿馆，汝南王使者贾羽的书房内，气氛微妙。
陈王使者崔成的心腹刚刚“偶然”来访，“无意中”提及了城中关于魏承宗私会西戎客人的惊人传闻，言语间充满了“忧虑”和“求证”的意味。
送走客人后，贾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消息确认了吗？”他沉声问身后的黑影。
“尚未完全确认，但时间、地点与二公子那晚的行踪吻合。而且，我们安排在魏承宗别院外的眼线回报，当晚确实有一辆神秘马车进入，车辙较深，像是载了重物，离去时则轻快许多。”黑影回道。
贾羽手指轻叩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魏承宗……真是自寻死路。私调军械或许还能辩驳，私通西戎……这可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陈王那边，怕是也保不住他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好！太好了！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立刻将我们‘查到’的关于魏承宗私会西戎来客的‘确凿证据’，整理一份，我要亲自去‘拜会’一下魏垣节帅！顺便，也让我们在军中的‘朋友’们，都知道知道他们二公子干的好事！”
他要趁热打铁，将魏承宗彻底钉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同时也能借此狠狠打击陈王在朔方的威信！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魏承嗣也收到了类似的“密报”，他欣喜若狂，立刻召集心腹幕僚，准备利用这个“铁证”，给予弟弟致命一击，彻底掌控朔方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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