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的袭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让郑氏商队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吴锋加派了斥候,行程更加谨慎,日夜兼程,只盼早日抵达相对安全的野狼谷。
郑媛媛经过那日的出手,虽表面上恢复了沉默寡言,但心中却波澜未平。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了生死搏杀,虽然只是远程放了几箭,但那箭矢离弦的震颤、敌人惊惶的退缩,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战场的残酷与自身力量的渺小与可贵。她不再仅仅是通过书信想象边塞,而是用肌肤感受到了这里的风沙与刀锋。
数日后,当连绵的土黄色山峦间,出现那片依山而建、旌旗招展、隐约传来操练号角的庞大营地时,整个商队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野狼谷,终于到了。
谷口守卫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森严。工事层层叠叠,哨卡林立,巡逻队盔明甲亮,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查验文书、核对身份、检查货物,一切都有条不紊,严格却不失礼节。
“荥阳郑氏商队,求见林帅。”郑烨上前,递上名帖和信物。
守卫军官仔细查验后,拱手道:“原来是郑先生,林帅已有吩咐,请随我来。”
车队被引导至谷外一处专门接待外来人员的营地安置,只有郑烨、郑媛媛(仍作男装打扮)及少数几名核心随从被允许进入谷内。
踏入谷口,郑媛媛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与外界传闻中的“匪巢”截然不同,谷内虽然简陋,却秩序井然。房屋错落有致,道路干净整洁,远处校场上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显然是军队在操练。田间有农人劳作,工坊区传来叮叮当当的锻造声,甚至能看到孩童在空地上嬉戏读书。一派乱世中难得的生机勃勃景象。
“这……便是野狼谷?”郑烨也暗自惊讶,这与他想像中刀口舔血的边地军营大相径庭。
引路的军官似乎看出他们的惊讶,略带自豪地道:“这都是林帅和周小姐来了之后,带着大伙儿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来到帅府一座相对宽敞、加固过的石砌院落,通报之后,郑烨和郑媛媛被引入正厅。
厅内陈设简单,主位之上,端坐一人。郑媛媛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年纪似乎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算不上十分英俊,却棱角分明,肤色是久经风沙的微黑,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沉静如深潭,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并未穿盔甲,只是一身普通的玄色戎装,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渊渟岳峙的气度。
想必,这位就是名震朔方的林帅,林鹿了。郑媛媛心中莫名一跳,赶紧垂下眼睑,依礼站在郑烨身后侧。
郑烨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荥阳郑烨,奉家主之命,特来拜见林帅。久仰林帅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林鹿起身还礼,语气平和:“郑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贵家主厚意,林某心领。请坐。”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郑烨身后的“少年”,在郑媛媛刻意掩饰却依旧难掩清秀的眉眼和略显紧绷的站姿上微微停留了一瞬,却并未多问。
双方落座,寒暄几句后,郑烨便呈上礼单,并转达了郑修远希望加强与朔方军联系、共谋发展的意愿。
林鹿静静听着,并未立刻表态,只是道:“郑氏乃中原望族,肯屈尊纡贵,垂青边鄙,林某感激。然朔方地处险要,强敌环伺,林某与将士们不过是为求存而战,恐难入贵家主法眼。合作之事,需从长计议。”
话语间,既表达了谢意,又保持了距离,更点明了朔方军的独立性和面临的现实压力。
郑烨心中暗赞此子沉稳,正要进一步说明郑氏的诚意并非空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传令兵疾步入内,单膝跪地,“禀林帅!西戎一支千人骑兵队,突然出现在谷北五十里外的黑水河畔,似有南下劫掠迹象!胡煊营正请示是否出击!”
厅内气氛瞬间一凝!
郑烨和郑媛媛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林鹿面色不变,只是眼中锐光一闪,沉声道:“告诉胡煊,按预定第三方案行事。诱敌深入,断其归路,我要这支千人队,有来无回!”
“得令!”传令兵领命而去,干脆利落。
林鹿转而看向郑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带着铁血意味的笑容:“郑先生请看,这便是朔方日常。合作之事,容后再详谈。二位远来辛苦,我先让人安排住处,歇息片刻。晚些时候,再为二位接风洗尘。”
处理军务,果决狠辣;对待客人,礼节周到。这份气度与掌控力,让郑烨心中凛然,也让低着头的郑媛媛,心中对这位年轻统帅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悄悄抬眼,再次看向主位上那个镇定自若、挥手间决定千人生死的身影,只觉得心跳似乎比刚才更快了些。这北地边塞,这野狼谷,还有这位林帅,果然与她过去十几年所经历的世界,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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