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上午,秦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抵达荥阳城。正如百里拙所料,队伍规模极大,旌旗招展,甲士鲜明,鼓乐喧天,引得全城百姓围观。秦王第三子赵珏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带笑,对着道路两旁的人群频频拱手,尽显王府气度与“亲和”。
郑府更是门户大开,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中原有头有脸的世家、官员几乎都派人前来道贺,车马堵塞了整条街道。喧闹声、丝竹声、贺喜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喜庆之下,是外松内紧的极致戒备。郑府内部的护卫增加了数倍,暗哨密布,连周围的街巷都有不明身份的人来回巡视。留在城内的两名朔方亲兵回报,他们几乎无法靠近郑府核心区域,只能远远观察到队伍确实已经抵达,并且郑府正在举行盛大的迎亲仪式。
揽月轩内,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郑媛媛已被换上繁复华丽的嫁衣,头戴沉重的凤冠。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被妆容点缀得精致却陌生的自己,眼神空洞。
母亲陆清婉在一旁默默垂泪,她知道女儿的心早已飞向了北方,此刻的顺从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媛媛,娘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看那个人了……”她指的是暗中放走青鸾,以及此刻在心中为女儿的祈祷。
郑媛媛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枚锋利的金簪,悄悄藏入了宽大的袖口之中。若最终事不可为,她宁为玉碎。
城外据点,气氛凝重而肃杀。林鹿收到了城内亲兵传回的确认消息——迎亲队伍已至,郑府正在举行仪式。
“按照惯例,迎亲队伍会在女方家停留一晚,明日出发。”林鹿看着百里拙留下的地图,手指点在落霞坡的位置,“我们时间不多了。所有人,检查装备,弓弦、刀锋、马蹄,不得有误!”
陈望的归义营士兵默默擦拭着刀剑,检查着弓弩,他们将仇恨压抑在心底,转化为明日战斗的狠厉。典褚抚摸着那柄厚重的砍山刀,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侦察营的士兵则最后一次确认着撤退路线的安全。
当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的好时机。
林鹿下令:“出发!”
近五十人的队伍,人衔枚,马裹蹄,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离开了据点,悄无声息地向落霞坡移动。他们对这片区域已经了如指掌,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巡夜官兵或更夫的道路。
到达落霞坡后,无需多余命令,众人按照预先演练的方案,迅速隐入两侧的密林和丘陵之后。战马被牵到更远的山坳里,由专人看管,嘴里塞上枚防止嘶鸣。士兵们利用地形和植被,将自己完美地隐藏起来,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林鹿、典褚和陈望则潜伏在坡顶附近一处视野极佳的灌木丛后,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官道从坡下蜿蜒而上。
“好了,现在,就是等待。”林鹿压低声音,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漆黑的道路尽头。整个落霞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这片寂静之下,是五十颗紧绷的心和即将出鞘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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