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节度使府,气氛微妙。慕容岳高坐主位,身形魁梧,带有胡人血统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下首坐着他的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墨文渊则作为朔方使者,坐在客位。
“墨先生远来辛苦。”慕容岳声音洪亮,带着审视的意味,“林帅近来可好?听说他在中原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哈哈。”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墨文渊神色不变,拱手道:“慕容节度使消息灵通。我家主公一切安好,正于朔阳整军经武,应对宵小之辈的觊觎。文渊此来,正是奉主公之命,与节度使共商保境安民之大计。”
“哦?保境安民?”慕容岳挑眉,“薛瑾打的是林鹿,与我陇右何干?”
“节度使明鉴。”墨文渊不卑不亢,“薛瑾野心,路人皆知。其若吞并朔方,尽收其地、其民、其军,实力必然暴涨。届时,陇右将独面一个更加强大、且无后顾之忧的河西。唇亡齿寒之理,节度使岂会不知?今日薛瑾伐我朔方,节度使坐视;他日薛瑾兵临陇右城下,又有谁来助节度使?”
一番话掷地有声,堂内几名陇右将领微微动容。慕容岳沉吟不语。
墨文渊趁热打铁,呈上礼单与林鹿亲笔信:“此乃我家主公一点心意,以及对未来西北局势的一些浅见。我家主公承诺,若得节度使保持中立,待击退河西后,愿与陇右划定明确边界,互不侵犯,并开放边境五处榷场,降低商税,共促繁荣。若节度使愿在某些方面行些方便……”他压低了声音,“将来河西之地,未必不能分一杯羹。”
威逼、利诱、远景规划,墨文渊的手段层层递进。慕容岳看着礼单上丰厚的财物,又想到薛瑾平日的咄咄逼人,心中天平开始倾斜。他需要时间权衡,但至少,朔方争取到了宝贵的缓冲期。
朔方西线,河西军主力在张骏指挥下,正对鹰扬寨进行围攻。寨墙下尸横遍野,但寨墙依旧巍然耸立。然而,张骏的烦恼远不止于此。
“报——将军!我们设在黑风口的粮队被劫!押运的三百人全军覆没!”
“报——将军!前往后方催粮的校尉及其亲卫,在落马坡遭遇伏击,无一生还!”
“报——将军!侧翼三号营寨昨夜遇袭,虽被击退,但守军伤亡数十人,箭楼被焚!”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张骏脸色铁青,他知道,这是胡煊的骑兵和那些神出鬼没的归义营在作祟。他们根本不与主力交战,专挑软肋下手,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放血。
“加派斥候!巡逻队人数加倍!凡是可疑人等,格杀勿论!”张骏怒吼,却感到一阵无力。朔方军化整为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进行游击,让他空有数万大军,却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后勤压力与日俱增,军心士气受到严重影响。
夜色中,陈望带着十名归义营精锐,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潜伏在一处河西军的小型物资中转站外。这里守卫相对松懈,存放着部分箭矢和伤药。
“弟兄们,”陈望的声音冰冷,“记住我们的仇!今夜,用河西狗的血,祭奠他们!”
“杀!”低沉的怒吼声中,十一道黑影如同利箭般射入营寨。他们动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专挑守卫要害下手。惨叫声短暂响起,随即湮灭。
很快,营寨燃起大火,河西军匆忙赶来救援时,只看到满地尸体和燃烧的物资,袭击者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陈望抚摸着刀锋上未干的血迹,眼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更深的冰冷。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
朔阳城头,星晚正指挥工匠安装她改良后的守城器械。
“林帅,请看。”她指着一架造型奇特的弩车,“此弩采用了新的轮轴结构和牛筋复合弓弦,射程增加了五十步,上弦速度也更快。我还设计了一种‘火鸦壶’,内盛火油与硫磺,用这弩车发射出去,落地即燃,可覆盖大片区域。”
林鹿看着这些精巧而实用的设计,眼中露出赞赏:“星晚姑娘真乃神工!有此利器,守城把握又添几分!”
另一边,典褚正扛着巨盾,配合石勇的陷阵营进行守城演练。如何有效抵御箭雨,如何堵住被撞开的缺口,如何反击登城敌军……每一个细节都在反复打磨。朔阳城,如同一只蜷缩起来、却浑身尖刺的豪猪,让任何想要吞下它的敌人,都要做好被扎得满嘴是血的准备。
僻静小院内,云裳(永宁公主)通过侍女(实为周沁安排的可靠之人)的讲述,对外界战况有了大致了解。她得知朔方军并未如外界预料般一触即溃,反而在林鹿的指挥下沉着应战,甚至让强大的河西军屡屡受挫。
“坚壁清野……游击袭扰……凝聚人心……”她喃喃自语,这些词汇对她而言既陌生又震撼。在宫廷中,她学到的是权谋制衡,是利益交换,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而有效的生存战争。
“或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代表她公主身份的一枚小巧凤印,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在这场关乎朔方生死存亡的博弈中,押上自己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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