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铭的身体在虎狼之药的反复蹂躏下,终究是撑不住了。一次剧烈的“验证”之后,他竟呕出一口暗红的淤血,随即昏厥过去。府中顿时乱作一团,医官们战战兢兢地前来诊治,又是针灸又是灌药,忙活了半天,薛铭才悠悠转醒。
这一次,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那从骨髓里透出的虚弱。往日能开三石强弓的手臂,如今抬起都觉费力;那曾经能日行百里的双腿,如今下地行走竟有些踉跄。镜中那张青黑憔悴、眼窝深陷的面容,更是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与恐惧。
“大帅,您……您这是虚耗过度,元气大伤啊!”为首的老医官跪在地上,声音发颤,“若再不休养调理,固本培元,恐……恐伤及根本,折损寿数啊!”他不敢说得太直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薛铭靠在榻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交织着不甘、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挥退了医官,独自一人躺在空旷的房间里,望着华丽的帐顶,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事,或许真的不是凭借权势和狠厉就能强求的。
连续数日,他被迫卧床静养,喝着苦涩的调理汤药。身体的暂时“罢工”,让他狂热的头脑有了一丝冷却的机会。求药问卜、疯狂“验证”的种种不堪回首的场景在脑海中掠过,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疲惫与空虚。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他不愿承认,却又无法忽视那越来越明显的可能性——或许,问题真的出在自己身上。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就在这极端压抑和绝望的氛围中,一个此前被他嗤之以鼻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收养义子。
以前他觉得这是对自己能力的否定,是向命运低头。但现在,在现实无情的打击下,这个选项似乎成了唯一能保住他薛氏基业、避免河西在他死后陷入混乱甚至分崩离析的无奈之举。
他召来了最信任的心腹幕僚程立。程立看着榻上形容枯槁的薛铭,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程先生,”薛铭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子嗣之事,看来……强求不得了。”
程立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的意思是……?”
薛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或许,该考虑收养一子了。”
程立闻言,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他沉吟片刻,道:“大帅能作此想,乃河西之福。收养义子,需慎之又慎。其人选,首要忠诚可靠,其次需资质上佳,最好出身孤苦,无外家势力牵绊,便于掌控。可先从军中烈士遗孤,或家世清白的低级军官子弟中遴选,由大帅亲自考察。”
薛铭默默听着,眼中神色变幻。收养义子,意味着他必须接受自己可能绝后的事实,并将辛苦夺来的基业拱手让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这对他而言,是何等残酷的抉择!
然而,看着自己如今这破败的身体,想着林鹿、马骋那些人子嗣兴旺的景象,再考虑到河西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将领和豪强……他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眼下唯一一条能维持局面,甚至……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他薛铭“血脉”(权力血脉)的道路。
“此事……交由你去办。”薛铭最终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秘密进行,先物色几个备选,切记,绝不可走漏风声!”
“属下明白!”程立肃然领命。他知道,这件事关乎河西未来的权力交接,必须万分谨慎。
程立退下后,薛铭独自躺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收养义子的决定,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像是一块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心头。一股极其阴郁、狠戾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
“即便不是亲生……我也要让他,成为最锋利的刀,替我守住这河西,让所有看不起我、嘲笑我的人……付出代价!”他喃喃自语,五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鹿踏雍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