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全与吴广德联军誓师出征,水陆并进,如同两股浑浊的洪流,沿着汝水南北两岸,滚滚向汝南王赵渊最后的壁垒——汝南城涌去。
陆路,陈盛全亲率三万主力。这支军队成分复杂,核心是他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的老营悍卒,披着缴获的各色铠甲,手持磨得雪亮的刀矛,眼神凶悍,纪律虽差,却有一股亡命之徒的剽悍之气。更多的则是沿途裹挟的流民、收降的郡兵,他们衣衫褴褛,兵器简陋,被老营兵驱赶着前行,如同蝗虫过境,将沿途本已凋敝的村庄田野再次洗劫一空,只留下袅袅余烬和哭嚎之声。
水路,吴广德坐镇旗舰。他的水师大小船只数百,舳舻相接,帆影蔽日。船上水卒多是江淮间熟悉水性的私盐贩子、渔家子弟,操舟技术娴熟,更配备了不少拍杆、弓弩,在水域之上,确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水师不仅承载着部分兵员辎重,更牢牢控制着汝水航道,切断了汝南城可能的水上外援与补给。
联军推进速度并不算快,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无可阻挡的压迫感。沿途汝南王治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县城、坞堡,闻风丧胆。稍有抵抗意志的,往往在陈盛全老营兵一次凶猛的突击下便土崩瓦解;更多的则是城门大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尽管这“王师”的本质是噬人的流寇。陈盛全对此志得意满,愈发觉得天命在我。
联军主力抵达汝南城外围时,已是秋初。天气依旧闷热,但风中已带了一丝肃杀凉意。
汝南城,这座曾经的王都,虽因连年战乱和汝南王的昏聩而日渐衰败,但其作为一方重镇的底蕴犹在。城墙高厚,目测不下四丈,乃前朝加固所筑,墙体为夯土包砖,虽历经风雨,部分砖石有剥落,但主体依然巍峨。墙外引汝水支流形成了宽阔的护城河,河面虽因干旱略有收窄,但最窄处亦有十余丈,水色深浊,难以徒涉。
城头之上,旌旗林立,虽然不少旗帜显得破旧,但守军身影绰绰,甲胄兵刃在秋阳下反射着寒光。垛口后面,隐约可见床弩、滚木擂石堆积。整个城池,像是一头疲惫却依旧呲着獠牙的困兽,沉默地面对着兵临城下的大军。
陈盛全与吴广德并辔立于城外一处高坡之上,远远眺望这座他们志在必得的城池。
“他娘的,这汝南城,倒是比想象中还硬实点。”陈盛全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咧了咧嘴,眼中却毫无惧色,只有炽热的征服欲,“不过,再硬的乌龟壳,老子也要把它砸碎了!”
吴广德眯着独眼,仔细打量着城池的防御体系,沙哑道:“陈兄,不可轻敌。汝南城坚池深,赵渊虽昏聩,但困兽犹斗,其麾下未必没有几个愿效死力的。你看那护城河,引的是活水,不易填平。城墙马面、角楼设置齐全,互为犄角,强攻伤亡必大。”
他顿了顿,指向城池两侧:“且汝南并非完全孤城,其东南有凤台营垒,西南有灈阳小城,虽兵力不多,但若我军全力攻城,彼等出袭扰我侧后,亦是麻烦。”
陈盛全不耐地挥挥手:“广德兄弟,你就是想得太多!赵渊老儿现在就是个缩头乌龟,他敢出来?凤台、灈阳那点兵马,老子派两个偏师就能看住!这护城河再宽,还能挡住老子三万大军?填也给它填平了!”
他虽如此说,但吴广德的谨慎也让他压下了立刻下令蚁附攻城的冲动。他粗声道:“那就先扎营!把城给老子围起来!砍树造梯,打造攻城器械!老子倒要看看,这汝南城能扛多久!”
号令传下,庞大的联军开始行动起来。
陆师依仗兵力优势,采取围三阙一之策,在汝南城北、西、南三面,依托地势,开始挖掘壕沟,树立营栅,建造望楼。营盘连绵十数里,人喊马嘶,烟尘滚滚,一座庞大的军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辅兵和驱使的民夫被大量派出,砍伐周边林木,运回大营,工匠营地顿时响起连绵不绝的斧凿锯刨之声,云梯、壕桥、冲车、投石机的构件开始堆积。
水师则在水寨基础上,将战船沿汝水展开,彻底封锁水面,并在关键位置架设弩炮,与陆寨遥相呼应,防止城内通过水路突围或联络。
城头之上,汝南王赵渊在一众面色惶惶的文臣武将簇拥下,登城眺望。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联军营盘,听着那震天的喧嚣,赵渊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早已没了昔日王爷的威仪,只剩下穷途末路的恐惧。
“爱卿……爱卿们……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他声音发颤,几乎要瘫软在地。
身旁一名老将,名为孙固,是汝南王麾下少数还算知兵的将领,见状连忙扶住他,沉声道:“王爷勿忧!汝南城高池深,粮草尚可支撑数月。贼军虽众,然多乌合之众,利于速战,不利久持。我军只需坚守待援,深沟高垒,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或楚王、周恒等援军至,里应外合,必可破贼!”
话虽如此,但孙固看着城外联军那井然有序(相对流寇而言)的扎营和器械打造,心中也是一片沉重。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极其艰难残酷的守城战。而所谓的“援军”,在如今这大乱之世,各扫门前雪的情况下,何时能来,甚至会不会来,都是未知之数。
夕阳西下,将汝南城和城外连绵的联军营盘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陈盛全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坚城,狞笑一声:“赵渊老儿,好好享受你最后几个安稳觉吧!老子的大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攻城前的紧张与死寂,笼罩了整个汝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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