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上,有位老木匠陈师傅,那手艺,在十里八乡都是响当当的,打出的家具精致耐用,雕出的物件栩栩如生。可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出了名的怪,村里人都私下里说他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主儿,对啥事儿都苛刻得很。
镇里有个 10 岁的小皮猴,叫柱子。这孩子调皮捣蛋,整天上蹿下跳没个消停,可就有一样,特别喜欢看陈师傅做木工活。每次陈师傅在工房里叮叮当当忙活,柱子就像个小尾巴似的,悄悄躲在门外,眼睛瞪得溜圆,目不转睛地偷看。
这天,陈师傅又把一块刨得平整光滑,泛着柔和光泽的木板随手扔到了墙角。柱子心里直犯嘀咕:“这板子刨得这么平整,摸起来滑溜溜的,多好啊,咋就不要了呢?”一连好几天,陈师傅都是如此,总能从那看似完美的木板上挑出毛病来,不是这儿有点歪斜,就是那儿纹路不够顺溜。
这天,柱子实在忍不住了,蹦蹦跳跳地跑到陈师傅跟前,仰着小脸问道:“陈爷爷,那块板子我看着挺好的呀,为啥不要啦?”陈师傅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活儿,淡淡地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差那么一丁点儿,结果可就差十万八千里咯。”柱子一听,着急了,指着墙角那堆被丢弃的木料,大声说:“可是陈爷爷,好木头都快被您扔完啦!”陈师傅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柱子一眼,慢悠悠地说:“我这呀,叫吹毛求疵,就是得找出每一点毛病,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柱子就偷偷摸摸地起了床,趁着陈师傅还没来工房,像个小贼似的溜了进去。他在废料堆里翻来翻去,挑了几块小木板,然后抱着木板,一溜烟地跑到村外的大树下。柱子掏出小刀,学着陈师傅的样子,开始刻起木头来。可这手啊,就是不听使唤,不是把木头刻歪了,就是一不小心划到了自己的手,疼得他直咧嘴。
“你在干啥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柱子吓了一跳。柱子一回头,原来是陈师傅。柱子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我……我想学木工。”陈师傅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为啥偷我的废料?”柱子抬起头,认真地说:“因为那些都是好木头,扔了多可惜呀。”陈师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知道我为啥要扔掉它们吗?”柱子想都没想,说:“因为您吹毛求疵。”陈师傅听了,忍不住笑了,说:“没错,但你知道为啥要吹毛求疵吗?来,我告诉你。”
说着,陈师傅坐在地上,掏出刻刀和一块小木料。只见他手指灵活地舞动着,就像在木头上跳舞一样,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就刻成了。柱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惊叹道:“哇,太厉害了!”陈师傅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只木雕小鸟,说:“再看看这个。”柱子仔细端详着,这只旧的小鸟样子和新的差不多,但细节上可就差远了。柱子看了好久,指着旧小鸟的翅膀说:“这个羽毛没有新的清楚,眼睛也不够圆。”陈师傅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说:“对,三年前我觉得它已经很好了,现在再看,才发现有那么多不足。知道为啥吗?”柱子摇了摇头。陈师傅轻轻摸着新刻的小鸟,说:“因为我的眼光提高了。只有眼光比手艺提高得快,手艺才能不断进步。我扔掉那些木板,不是因为它们不好,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它们不够好的地方。”
从那天起,柱子就成了陈师傅的小帮手。他还是那么调皮,一会儿爬上树掏鸟窝,一会儿又追着小狗满院子跑,但手里总是拿着刻刀和木料,一有空就琢磨着刻东西。陈师傅认真地教他基本功,可对他的作品,从来都不满意,总是能挑出一堆毛病来。柱子心里很沮丧,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学木工的料。
有一天,柱子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哭着说:“陈爷爷,我永远也刻不好,我不学了。”陈师傅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一个木盒子前,打开盒子,拿给柱子看。盒子里全是柱子这几个月刻的东西,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摆着。陈师傅指着第一个刻的碗,又指着最新的一个作品,说:“看,你第一个刻的碗,歪歪扭扭的,再看看这个最新的,是不是进步很大?”柱子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陈爷爷接着说:“原来我都留着呢。我要是说你刻得好,你还会努力吗?”陈师傅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说:“吹毛求疵不是挑剔,是永远相信你能做得更好。孩子,你知道吗?对东西吹毛求疵是认真,对人吹毛求疵是刻薄。我这辈子对木头太认真,对人却太疏远。谢谢你没有被我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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