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声，镜头闪烁着微光。旁边的微型电脑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
几分钟后，扫描仪停止工作。史宇紧盯着屏幕上的分析结果，脸上的表情从专注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有些颤抖地放大着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对比图和能量签名分析报告。
“发现了什么？”林谈沉声问道。
史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其中的震撼依旧难以掩饰：“根据扫描结果……这根水晶柱内封存的两个……‘个体’，它们正在进行的，并不仅仅是战斗……”
他指着屏幕上那纠缠在一起的、分别呈现灰败色和污黄色的基因能量图谱：“它们的基因序列……或者说构成它们存在本源的编码……正在以一种极其暴烈的方式相互……‘吞噬’和‘覆盖’！”
“不仅仅是星神的触手在侵蚀那黄影，那黄影同样在反向渗透、分解触手的结构！它们像是在争夺……争夺对这具混合残骸的‘所有权’！扫描仪检测到大量‘基因掠夺’、‘能量同化’的痕迹！”
他调出另一份能量签名报告：“更诡异的是，它们的能量签名在最深的核心层，显示出高度同源性！就像……就像是同一种能量的两种不同极端表达，此刻正在试图互相吞噬、融合，回归某种……原始的、混乱的单一状态！”
这番解读，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虚空手札》中那句抽象的“祂们同源，如光与影”，在此刻，通过这冰冷仪器分析出的残酷数据，得到了无比直观而骇人的证实！
星神与古圣，不仅仅是同源，它们之间的关系，竟是一种永恒的、至死方休的相互吞噬和融合！它们就像是同一个疯狂硬币的两面，无时无刻不想着消灭对方，融为一体！
而这圣墟水晶冢，就是那场发生在远古的、疯狂自我吞噬战争的血腥墓场！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远比这地下空腔的物理低温更加刺骨。
如果连如此恐怖的“外界”存在，其本质都是如此疯狂和混乱，那么人类、异人族……所有这些渺小的生灵，在这场宏大到超越理解的自我吞噬战争中，又算是什么？
偶然被卷入的尘埃？还是……微不足道的食粮？
不死民战士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他们的眼神中只有永恒的悲悯和沉重的守护职责。
林谈看着那水晶柱中纠缠吞噬的残骸，又想起妙吉祥净化愿力池、长生分享再生秘术、以及空那绝望的吞噬渴望……这条对抗“外界”的道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深邃、也更加……令人绝望。
然而，臂膀上的蚩尤印记，却在此时，微微地、坚定地跳动了一下，传来一股并非恐惧，而是更加古老、更加狂暴、誓要斩断一切的战意。
或许，正是在这无尽的黑暗和疯狂之中，那源自本族的、不屈的抗争之火，才显得愈发珍贵和必要。
而越往里面行进，众人更是觉得冈仁波齐峰下的圣墟，其广阔与奇诡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等到众人不断地前进，便看到一道沉重的石门，而在穿过那道由不死民首领“长生”以血脉秘法开启的沉重石门后，映入众人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幽暗洞穴，而是一片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不可思议之境。空气似乎凝滞了，带着一种古老的尘埃与某种微弱能量混合的奇异气息。巨大的水晶簇从地面突兀刺出，或从穹顶倒悬而下，内部封存着模糊扭曲的阴影……那是421部队基因扫描仪揭示的，仍旧是远古异人族与星神、古圣战斗留下的残骸，它们的形态在晶莹剔透的水晶中永恒定格，诉说着亿万年来的残酷与悲壮。
水晶柱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勉强照亮了这片地下空间。光线在这些棱柱间折射、扭曲，形成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光斑，投射在崎岖的地面和洞壁上，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不断呼吸的水晶脏腑之中。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又被奇异的空间结构吸收、扭曲，时而变得遥远，时而又如在耳畔低语。
“这里的能量场……非常复杂，”老九眉头紧锁，手中托着一枚古朴的罗盘，其上的指针正毫无规律地疯狂颤动着，“地脉、愿力、星神残留的污秽、还有那种……‘温暖的恶意’，全都纠缠在一起。大家紧守心神，切勿被外邪所乘。”
窦良作为421部队的异人族联络官，此刻面色也极为凝重。他示意身后的特勤队员史宇保持警戒，手中的能量探测器屏幕上一片混乱的频谱跳跃。“磁场完全紊乱，多种未知能量辐射超标。长生首领，你们世代守护于此，可知这片区域的核心在何处？”他转向身旁那位皮肤苍白、眼神仿佛历经无尽岁月的不死民首领。
长生缓缓抬起手，指向水晶林深处一个更加幽暗的方向：“圣墟之心，就在前方。那里……也是‘祂们’争斗最烈，遗留痕迹最深的地方。跟紧我，脚下的路并非总是坚实。”他所指之处，光线似乎更加扭曲，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几乎可见的能量微尘。
队伍小心翼翼地前行。林谈手臂上的蚩尤印记传来持续的、低沉的灼热感，既像是警告，又仿佛是一种与周围环境产生的共鸣。他能感觉到，某种庞大的、沉睡的意志弥漫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冰冷与狂热诡异交织，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不安。松鼠显得格外紧张，她试图与这片死寂之地可能存在的微小生命沟通，却只反馈回一片空洞的死寂和扭曲的杂音，这让她脸色苍白。斧子则紧握着他的武器，壮硕的身躯挡在队伍侧翼，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光线无法照及的阴影。
而一旁的谜语大师则是拿着一个精巧的仪器不断记录着数据，茶色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与警惕交织的光芒：“奇妙……太奇妙了……这里的能量signature与我们在南美发现的共生遗迹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原始和狂暴。记录下来，这都是宝贵的资料……”
穿过一片尤其密集、内部封存着巨大狰狞类触手生物遗骸的水晶柱群，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洞窟，比之前经过的地方要小，却给人一种无比重要的核心之感。洞窟中央没有巨大的水晶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低矮的、由某种黑色玉石天然形成的平台。平台上，一具身披陈旧灰色僧袍的骸骨，正以跏趺坐的姿态，寂静地端坐其上。
骸骨血肉并未完全腐化，呈现出一种深褐色的、干枯皮革般的质感，紧紧包裹着骨骼。面部依稀能辨出是一位老年男性，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固执。他仿佛不是死亡，而是陷入了某种永恒的禅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交叠置于膝前的双手之中，紧紧握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约莫半个巴掌大小，质地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它的形状不规则，边缘似乎原本应有另一半与之契合。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微、复杂无比的符文和星轨图案，其中一些符号，竟与林谈手中的星象图以及离珠赠予他的戒指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那是……”林谈下意识地抬起了手，看向食指上那枚离珠所赠、刻有七神符号的戒指。戒指此刻正微微发烫，与那骸骨手中的黑色半片产生了某种无形的联系。
“黑图书馆的钥匙……的另一半？”老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传说中完整的钥匙能打开黑图书馆最深处的禁断书库，甚至可能涉及到‘外海’的奥秘……它怎么会在这里？这人又是谁？”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于那具坐化的尸身和半片钥匙时，一个平和舒缓的声音自身后悄然响起：“阿弥陀佛。诸位施主，看来我们又见面了。”
所有人猛地一惊，迅速转身戒备。手电光和各种武器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妙吉祥法师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洞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僧袍，面容慈和，眼神清澈，仿佛只是漫步而来，而非深入这凶险莫测的圣墟核心。他身上没有丝毫打斗或匆忙赶路的痕迹，平静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妙吉祥大师？”窦良惊讶道，“您……您从尼泊尔阿育王遗迹出来了？真是太好了！您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如何通过外面那片危险区域的？”
史宇和几名421队员更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口，眼神锐利。在如此诡异的地方，一个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妙吉祥面对众人的警惕和疑问，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超然物外的深邃。他并未直接回答窦良的问题，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黑色玉石平台上的坐化骸骨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缅怀，似是叹息，又似是了悟。
“机缘所致，贫僧便来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梵呗，在这寂静的洞窟中轻轻回荡，奇异地抚平了空气中部分躁动的能量，“至于如何通过……外相险阻，于心若净，亦如坦途。”
这近乎禅机的回答显然无法满足众人的疑惑，但妙吉祥似乎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他步履从容地走向那座黑玉平台，目光恭敬地凝视着那具干尸。
“大师认识这位……前辈？”林谈收起戒心，上前一步问道。他直觉感到，妙吉祥的出现与这具尸身密切相关。
妙吉祥缓缓点头，合十行礼：“此乃贫僧师伯，虚空解尊者座下首徒，摩诃罗尊者。”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虚空解的大弟子？那位千年前进入黑图书馆、顿悟“灭佛即护生”、创立莲花寺的传奇人物的首徒？
“摩诃罗尊者……”老九肃然起敬，“传说他尽得虚空解尊者真传，是莲花寺早期最强的护法尊者之一。他为何会坐化于此？还握着这半片黑图书馆钥匙？”
妙吉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年时光，落在那具干枯却不腐的尸身上，声音沉静而辽远，如同古寺晨钟，在这水晶洞窟中缓缓荡开：“摩诃罗师伯，是当年莲花寺中，除尊者外，佛法修为最为精深，性情也最为刚烈决绝之人。”
“他亲历了尊者自黑图书馆归来后那场‘顿悟’，亲眼见证尊者如何以无上智慧堪破诸佛假象，如何斩断萦绕雪域千百年的愿力枷锁。他深信尊者所言……那金身塑像不过是泥胎木偶，那煌煌经文不过是窃取众生心念的钩锁，而那端坐莲台受享香火的，非是慈悲觉者，实乃披着神圣外衣、贪婪吮吸人族魂灵的古老窃贼，与那星空深处投来觊觎目光的邪神，本质无二。”
“师伯曾手持‘斩业剑’，与尊者一同踏破吐蕃境内一百零八座大小寺庙，焚伪经，摧金身，将虚空解尊者‘灭佛即护生’的大愿付诸雷霆手段。他见过被抽离愿力支撑后瞬间坍塌的佛像，也见过那些依附佛名而行控制之实的古圣低语者仓皇显形。他信念如铁，认为这世间一切标榜神圣、索取信仰的存在，皆为虚妄，皆需破除。此念，曾是他最强大的力量之源。”
妙吉祥的声音微微低沉，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然而，师伯与尊者不同。尊者洞见真相，心似琉璃，内外明澈，无所挂碍。而师伯……他心中有一团太过炽烈的火，那是对‘虚妄’极致的憎恶，是对‘真实’极致的渴求。这火催他前行，却也灼烧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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