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明翰的“偶遇”如同一石投入死水，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水下的暗流已然改道。林舒安回到顶层公寓，心情却与之前被禁锢时的沉闷截然不同。她像一名完成了关键任务的士兵，虽疲惫，却带着一丝初战告捷的振奋。
她没有浪费时间沉浸在情绪里，立刻将见面过程的详细记录、李明翰的反应以及他要求的“两天时间”整理成报告，发给了顾怀笙。这一次，她没有等待他的回复，而是主动拨通了周谨的电话。
“周助理，李明翰那边答应提供证据，但他要求绝对的安全保证，细节需要和你谈。另外，他需要两天时间准备。”她的语气冷静而条理清晰。
周谨在那头应下：“明白，林小姐。安全方面我会安排妥当。两天时间也在预料之内，我们会同步做好接收准备。”
挂了电话，林舒安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另一份资料上——关于销售总监王海。李明翰的突破口已经打开，王海这边也不能放松。策反工作如同攻城，有时需要多点发力。
她重新审视王海的信息。与李明翰怀才不遇的愤懑不同，王海的情绪更多是兔死狐悲的失望和对儿子前途的焦虑。针对他，或许需要换一种策略。
她沉吟片刻，再次联系了二哥林书辰介绍的那个中间人，没有直接提策反，而是迂回地表示，听说王总监的公子很有想法，如果他对现在的环境不满意，或许可以考虑一些……新的机会？比如，林家旗下某个发展稳健的文化产业公司，正需要年轻有冲劲的人才。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诱饵。不动王海本人的蛋糕，而是给他最关心的儿子铺一条看起来更光明的路，减轻他的后顾之忧。
信息发出去后，林舒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的心力交瘁让她感到疲惫，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她喜欢这种运筹帷幄、一步步将计划推向目标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有力量的。
傍晚，顾怀笙来了。
他没有提前通知，当门铃响起，林舒安透过猫眼看到门外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时，心跳漏了一拍。
打开门，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似乎是直接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和室外夜风的微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然后才迈步走了进来。
“顾总。”林舒安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顾怀笙走到客厅中央，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动作间带着一丝难得的随性，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转过身，看向她：
“李明翰的事，处理得不错。”
这是他对她工作的第二次直接肯定。
“应该的。”林舒安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王海那边，我也做了后续安排，抛出了一个关于他儿子的诱饵，看看反应。”
顾怀笙微微颔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冰。他没有问她要不要，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领地。
“赵志坚可能察觉到了。”他晃动着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他今天下午，试图转移一批核心资产。”
林舒安心头一紧：“成功了吗？”
“被我截住了。”顾怀笙抿了一口酒，眼神冰冷，“垂死挣扎而已。”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必然是惊心动魄的资本博弈。林舒安几乎能想象到赵志坚发现退路被断时的绝望和疯狂。
“那他会不会……”她有些担心李明翰和王海的安全，也担心赵志坚会做出更极端的举动。
“他不敢。”顾怀笙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在他眼里，我现在就是个疯子。一个不惜代价、也要把他彻底按死的疯子。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敢再轻易动我盯上的人，或者……东西。”
他这话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林舒安看着他站在灯光下的侧影，冷硬，强大，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性。他确实像个疯子，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动用一切手段、计算到极致的疯子。而自己，此刻正站在这个疯子……或者说，这位掌控者的阵营里。
“李明翰的证据一到，”顾怀笙继续道，将她的思绪拉回，“就是总攻的时候。”
他顿了顿，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害怕吗？”
林舒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总攻意味着赵氏的彻底覆灭，也意味着她将更深地卷入这场腥风血雨，甚至可能面对赵氏残余势力更疯狂的反扑。
她沉默了几秒，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怕。”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而且……”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相信你的安排。”
最后这句话，带上了些许个人化的色彩，不再仅仅是盟友间的信任。
顾怀笙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回应她的信任，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早点休息。”他放下空杯，拿起外套，“最后关头，保持警惕。”
他走向门口，没有回头。
林舒安看着他离开，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带来的冷冽气息和那丝若有若无的酒香。
她站在原地，回味着他刚才那句“害怕吗”和那句“相信你的安排”。
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评估她的心理状态？
她分辨不清。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递出的刀锋，已经触及了敌人的心脏。而握刀的手，是她和他，共同的力量。
风暴眼，正在收缩。最终的对决，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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