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的暗中调查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进展缓慢却步步惊心。
她派出的两名心腹利用取饭、打水、协助修缮等一切机会，小心翼翼地接触着那些看似边缘的谷民，收获却甚微。
隐鳞谷的规矩森严，底层人员大多沉默寡言，对陌生人格外警惕，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巡逻守卫警觉的目光。
然而，滴水穿石。
几天下来，零碎的信息还是逐渐汇聚起来。
谷内的武装人员确实分为几部分，除了明面上巡逻的守卫，还有一支更精锐的力量似乎常驻于山谷深处的洞穴区域，很少公开露面。
物资储备极为丰富，光他们看到的粮仓就有三处之大。
至于秘密通道，则无人知晓，或者说，无人敢谈论。
那个跛脚老者，凌薇又“偶遇”了一次，趁监视者不注意，塞给他一小块省下来的肉干。
老者千恩万谢，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句：“姑娘是好人……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北边……北边来的人，惹不起……”便惶恐地匆匆离去。
北边来的人？
凌薇心中凛然。
这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隐鳞谷与北方势力确有勾结！
是蛮族？还是中原北方的某个藩镇？
就在凌薇苦于无法突破核心信息时，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
凌薇正靠在床头浅眠，养精蓄锐，忽然，她听到院墙外再次传来了那极其轻微的、熟悉的落地声！
那个神秘的夜行者又出现了！
这一次，凌薇没有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如同一缕青烟般滑下床，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
只见月光下，那道黑影果然再次出现，依旧朝着山谷深处洞穴的方向潜去。
但这一次，凌薇注意到，那黑影在即将融入黑暗前，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方向略偏，竟是朝着她所在院落侧面、那片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而去！
是巧合？还是……有意？
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凌薇脑海。
她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一试！
她迅速换上一身深色衣物，用炭灰略微涂抹脸颊，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从窗户翻出，借助阴影的掩护，朝着那偏僻角落潜行而去。
她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对方是敌是友未知，身手远高于她。
来到杂物堆附近，凌薇屏息凝神，隐藏在一堆破旧的木料后面。
只见那黑影在角落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动作很快。
就在凌薇犹豫是否要现身时，那黑影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赫然是个女子！
凌薇心中巨震，知道自己早已暴露。
她索性从木料后走了出来，月光洒在她冷静的脸上。
“阁下屡次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那黑影缓缓转过身。
她同样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精光。
她身材高挑匀称，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干练凌厉的气质却扑面而来。
“指教谈不上。”蒙面女子打量着凌薇，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只是好奇，能让季先生如此忌惮，又让司徒先生另眼相看的‘石泉营女总管’，究竟是何等人物。”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凌薇心中更加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虚名而已，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倒是阁下，对这隐鳞谷似乎了如指掌。”
蒙面女子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了如指掌？或许吧。不过这谷中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司徒先生的‘宏图大业’，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石泉营能掺和的。”
“宏图大业？”凌薇抓住关键词，“不知是何等大业，需要在这深山老林中秘密积蓄甲兵，勾结北虏？”
她语出惊人，直接点破了隐鳞谷的隐秘和与北方的联系，意在试探对方的反应。
蒙面女子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没料到凌薇如此直接和敏锐。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果然不简单。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今晚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提醒什么？”
“尽快离开这里。”蒙面女子一字一顿道，“隐鳞谷即将有大事发生，届时，你们这些外人，只会是第一批被牺牲的棋子。季先生保不住你，司徒先生更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凌薇心中一震！
对方是来警告她的？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阁下是谁？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凌薇追问。
“我是谁不重要。”蒙面女子避而不答，“重要的是，你想活下去，想保住你身边那些兄弟的命，就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走。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或许能暂避一时。”
说完，她不再给凌薇发问的机会，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瞬间融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原地怔怔出神的凌薇。
月光清冷，夜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蒙面女子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凌薇心上。
离开？
现在离开，意味着放弃这难得的休整之地，再次踏上危机四伏的逃亡路。
而且，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司徒先生或季先生的试探？
但不走？
万一蒙面女子所言属实，隐鳞谷真有巨变，他们这些外人确实处境堪忧。
利弊权衡，艰难无比。
凌薇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
最终，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能完全相信那蒙面女子，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需要验证，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做判断。
而验证的方法……或许就在那个对她和石泉营残部表现出明显敌意的秦队长身上。
有时候，敌人的反应，往往比朋友的话语更真实。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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