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镜影与驼铃的回音
官道上的尘烟还没散尽，叶璃捧着那面西洋穿衣镜站在溪边，镜里的星图正随着夕阳西斜缓缓转动。镜面反射的光落在水面上，把溪水里的花影也染成了金红色，像一条流淌的星河。
“你看，镜里的影子在动呢。”阿荔凑过来，指着镜面中某个亮点，“那是不是塞北的方向？”
阿里调整着测绘仪的焦距，镜头对准镜面：“西洋镜子的反光能传得远，说不定真能照到草原上去。”他忽然轻呼一声，“你们看，镜里的星轨旁边，好像多了点什么？”
众人凑近细看，果然见镜中星图的边缘，隐约映出片晃动的绿影，像是草原上的草浪。绿影里还夹杂着几点移动的黑点，细看竟像是骆驼的剪影。
“是驼队！”西域少年眼睛一亮，铜铃在手里晃出清脆的响，“它们真的跟上商队了！”
星算馆先生摸出罗盘，指针正对着镜面中绿影的方向微微颤动：“定影石起作用了，影子记着路呢。”他从袖中取出张黄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个简易的星符，“把这个贴在镜背上，能让影子更稳些，别被风沙吹散了。”
老药农蹲在溪边，将带来的艾草根碾碎，混进溪水里。水流带着艾香往下游淌，正好漫过地上的花影：“让地上的影子也沾点药香，过林子时能少招些虫蚁。”
叶璃指尖划过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塞北的雪。镜里的绿影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听见驼铃的余响——不是官道上的驼队，那声音更悠远，带着草原特有的空旷。
“它们好像遇到别的影子了。”阿荔指着镜中突然出现的一片晃动的黄影，“那是什么？”
“像是沙漠里的胡杨影。”阿里转动测绘仪，“胡杨的影子硬得很，能帮咱们的影子挡住风沙。”
正说着，镜中的绿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星轨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沙尘暴？”西域少年握紧了铜铃，指节泛白。
星算馆先生盯着罗盘，指针疯狂转动：“不像，是有别的影子在撞它！”
叶璃忽然想起老药农说过，塞北有种“影狼”，专在黄昏时追逐移动的影子，若是被它缠上，影子会被啃得七零八落。她急得用指尖敲着镜面：“让它躲进胡杨影里去！”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镜中的星影猛地一缩，钻进那片黄影深处。紧接着，镜里闪过道灰黑色的模糊轮廓，像是某种野兽的影子，在胡杨影外徘徊了几圈，渐渐消失了。
“躲过去了！”阿荔拍着手笑起来，眼角却有点湿润。
老药农往溪水里又撒了把菱角粉：“给地上的影子加把劲，让它们快点追上前面的商队，跟镜里的影子汇合。”
地上的花影像是听懂了，顺着水流的方向加快了速度，星轨在石板路上拖出细长的光痕。
此时，往南去的花影已经漫过了邻镇的集市。卖糖葫芦的老汉挑着担子经过，影子落在花影里，糖葫芦的红光与星轨的银亮混在一起，像串会发光的果子。
“这地上的光道道是啥？怪好看的。”老汉弯腰摸了摸地面，指尖沾了点星砂，“咋还亮晶晶的？”
蹲在旁边纳鞋底的大娘凑过来看：“听说是山里下来的星花影，能跟着人走，带到哪儿，哪儿就有好运气。”
花影顺着老汉的担子往前移，糖葫芦的影子被星轨缠着，竟也染上了点银亮。老汉乐呵呵地挑着担子往前走：“那我带着它多走几户人家，让大伙都沾沾光！”
而跟着驼队往塞北去的花影，此刻正趴在驼铃上。驼队穿过一片戈壁，风卷着沙粒打在驼毛上，发出“沙沙”的响。花影被风沙吹得有些模糊，却死死缠着驼铃的绳子，铃响一声，它就亮一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领头的驼夫忽然勒住骆驼，侧耳听了听：“你们听，是不是有铃铛响？”
旁边的伙计笑道：“大哥你听错了吧，这荒戈壁哪来的铃铛？除了咱们的。”
驼夫却皱着眉：“不一样，那铃声脆得很，像是……像是挂在星子上的。”他低头往地上看，只见驼队的影子里，混着道细细的银线，正随着驼铃的节奏轻轻跳动。
“这是啥？”伙计也看见了，伸手想去摸。
“别碰！”驼夫拦住他，“前几天梅山下的姑娘说，这是星花影，要往草原去呢。让它跟着吧，说不定真能带来好运气。”
他从行囊里掏出块油布，小心翼翼地盖在银线经过的地方：“别让风沙把它吹没了。”
日头渐渐沉下去，天边烧起了晚霞。溪边的穿衣镜里，镜影与地上的花影在暮色中慢慢重叠，星轨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像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南来北往的风。
叶璃收起镜子，看着花影往不同的方向延伸，忽然明白，所谓牵挂，从来不是把影子攥在手里，而是让它带着自己的温度，往想去的地方走。
她在《汇通医镜》上又添了一行：“影子会迷路，会遇到风沙，会被野兽追逐，但只要心里的光不灭，它总能找到想去的地方。就像那些走散的人，总有一天，会顺着影子的痕，重新遇上。”
老药农往火塘里添了把柴，火星溅起来，落在花影上，竟像是给星轨镶了圈金边。星算馆先生的罗盘指针渐渐平稳，指向塞北的方向。西域少年的铜铃挂在枝头，风一吹，响得格外清亮。
阿荔把最后一块菱角米糕递给阿里：“明天，咱们跟着往南去的影子走走吧？看看它能走到哪。”
阿里咬着米糕点头，测绘仪的镜头还对着花影延伸的方向，像是要把这漫漫长路，都装进画纸里。
夜色渐浓，花影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一路往南，一路往北，像两条扯不断的线，一头系着梅山下的溪，一头系着远方的风。而线的中间，藏着无数个等待回音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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