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爱与信念,仇恨才是人最好的支点。你明明比我清楚,又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地告诉所有人,要学会爱?』——墨提斯
拉斐尔沉默了一瞬。
“既然你执意寻求一个答案,”他声音低沉,“那就去见花火。不必回避她的锋芒,若能让她觉得无趣,便是最好。”
他迎上砂金的目光,继续道:
“若她向你提及任何往事……就替我转告她——”
“「伯劳」从不后悔,并为他所择之路欣慰。他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未曾重蹈我的覆辙。”
言毕,拉斐尔深深地看了砂金一眼,最终将翻涌的思绪压成一句:
“你的话,我记住了。再给我一些时间……届时,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砂金没有犹豫。此刻,给予对方空间远比紧逼更为明智。
“好。”
他颔首,依原定计划转身,去寻花火的踪迹。
他们都未向对方吐露自己的计划。依照过往的默契,这应不至于冲突。
拉斐尔不是那种喜欢吊人胃口的人,再说一直假装没发现有人跟踪也挺累的。
“穹先生,你跟了我一路了,”他转过身,语气平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穹摇了摇头,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
“看你这样子,”拉斐尔了然地笑了笑,“那个蓝头发的家伙……墨提斯,肯定跟你说了不少吧。如果不知道从何问起,不如就从你最感兴趣的部分开始——比如我的身世?”
他的目光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了然。
“比如,‘我到底是谁?’——你是想这样问吗?”
穹有些惊讶的抬头,说实话,他没有想到拉斐尔会直接把这个话题抛到明面上。不过如此,也确实省了一些事。
“那位星核猎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指的是我过去是一个杀掉主人的奴隶,杀掉救命之人的背信者,并且仍在欺骗着你们的假面愚者的话…我想应该都是真的。”
拉斐尔朝穹伸出手,显得是那么的绅士又疏离。
“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我是拉斐尔·阿波卡利斯。星际和平公司p44副总监「堇青」。同时也是假面愚者「伯劳」,看在曾经是同伴的份上,你想叫哪个就叫哪个吧。”
“拉斐尔,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列车不可…大家明明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们是同伴吧?是家人吧!有什么难关,我们难道不可以一起跨过吗…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扛着……”
穹放弃了质问,只是身体颤抖地追问他为何要离开星穹列车。
——这颤抖并非愤怒,而是家人离开的悲伤。
“……是啊,家人…”拉斐尔微微低下了头,长发遮掩了他的脸,看不清究竟是如何的神色,“可惜我早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权利,就当是为了你们好吧,请离我远一些,越远越好。”
“此生已命不久矣,至于这黄金的美梦,追求一场盛大的谢幕。”拉斐尔伸出手接住了一缕微光,“以此身,来见曾经的故友。”
“是指格拉沃克他们吗?”
穹抓住了拉斐尔言语中的重点。同时也在拼命的回避那句话中的命不久矣」,他不是不疑惑,也不是不担忧,只是不敢去问。
“你果然在找他们,列车长给的任务吧。不过过早的揭晓谜题,在这场盛大的美梦,可是过失之举。所以谜题就由你自己来寻找吧,如果没什么必要,就不要在这美梦之中寻找我的踪迹了。”
“毕竟我们现在可称不上『朋友』了呀。”
拉斐尔转过身去,扭头迅速离开。像是在害怕面对什么一般,快速移动使他的短披风猎猎作响。
穹没有丝毫迟疑,他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拉斐尔。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不追上去,以后肯定会为这后悔一辈子。
“不,你不能走!让我跟着你,你可以一句话都不说,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但我必须跟着你!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呃……”
拉斐尔身体猛然一顿。强大的力量让他带着穹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我其实一直都很疑惑,明明你才登上列车没多久。为何要对我这种满身谜团的人付出这么多…”
“我只是…想要一个微不足道的归宿。而星穹列车,在我朦胧的记忆里,早就生了根。所以我才会留在这里。可是我不明白你,穹…”
“在你眼里我会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前辈」…为何你们都要对我付出这么多。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得不值得过吗…”
拉斐尔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苦涩,那些沉重的过往——从茨冈尼亚的尘沙,到假面愚者的狂欢面具,再到重回列车上的短暂宁静——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欺骗过,隐瞒过,用层层伪装包裹着真实的自我与目的。
“正如墨提斯所说的,我骗了你们很多很多啊……”
“不,绝不是这样的,登上列车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倘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们就要弃你而不顾,那还叫什么家人?那还叫什么同伴!”
“拉斐尔…求求你,别离开我们,别离开列车……”
“一言既出,哪有反悔的道理?我既然已经离开了星穹列车,那么此身便没有再回头的机会。再说,瓦尔特先生,恐怕到现在也忌惮着我吧?”
穹听了这些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抱得越发紧了。
“所以啊,穹。我求你了,让我离开吧,”拉斐尔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我从来都不拥有,对待你们是能冰冷起来的心啊…”
“所以…求求你了……等到这场开拓的结束,我定会将真相奉上。”
穹愣了一下,也就是在这一刻,拉斐尔将手抽出。
“再见吧,无名客先生。”
他的身影在这浮华的美梦中,快得像一阵风。穹只觉得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没能追上去一步。
“下次可不要轻信「假面愚者」的话喽?,毕竟我的话里有几分真实,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呢~”
下一刻,拉斐尔的身躯出现在远处的一栋高楼上。他的背后站着个手拿左轮手枪的小姑娘。
“小鸟儿~你算的很准嘛——竟然提前准备好了对策,我本来还很好奇,要是他知道当初拒绝的是你的邀请,他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你当真一点都不难过吗?分明知道公司的「存护」只不过是一面之词。”
“他并非随风摇摆的草芥,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在黑暗中秉承着自己的思想,他就永远不会后悔。”
“当然是——来与你一同,拉开这场伟大戏剧的序幕呀~!”她夸张地行了个礼,手中的左轮手枪优雅地转了个圈。
拉斐尔眼神迷离地眺望着远方这片由欲望与幻想构筑的城邦,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愚者坠亡于高楼,”他轻声问,像是一句吟唱,“凶手会是谁?”
“当然是——愉——者——啦~!”花火拉长了音调,笑声癫狂而悦耳,她举起那把如同玩具的左轮手枪,对准了拉斐尔的后心,“是谁?将愚蠢的「伯劳」逼下山崖?是我是我是我~用我的——小手枪——!”
“砰——!”
枪声并非轰鸣,而是迸发出一阵绚烂的彩带与五彩的糖球,如同一场荒诞的庆典。
然而,在这声滑稽的枪响中,拉斐尔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向前倾去,从高楼的边缘骤然坠落。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沉眠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自谎言的迷雾中醒来。
于坠落之终点,美梦之中,本应不存在之物张开了它的爪牙——
反过来,刺穿了愚者的胸膛。
『如期而至的死亡,吾已恭候多时。』
砂金正四处寻找着拉斐尔的身影,就在此刻,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他拨开人群,抬眼的瞬间,恰好撞见了这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飞鸟,从万丈高楼决然坠落。风声凄厉,掠过他耳畔,却盖不住胸腔里心脏骤然停跳的轰鸣。
“不——!!!”
砂金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震颤。他飞快的向前奔跑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什么也抓不住。
他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利刃如何撕裂血肉,看着那双他曾见过的、盛着星辰与三重秘密的眼眸在最后一瞬或许曾睁开,映不出任何光亮。
拉斐尔的身躯如同破碎的玩偶,被那柄噩梦牢牢钉在半空,随即,利刃抽离,尸体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梦境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世界在砂金眼前褪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片迅速漫延开的,如珍珠光泽的,透明的血。
花火在高楼边缘发出更加欢快、更加疯狂的大笑,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
而砂金,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绝望与愤怒像冰锥,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所有的反应。
然后,一种比哭泣更可怕的声音,从他胸腔深处溢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低沉,逐渐变得失控、沙哑、歇斯底里,在这片虚假的美梦与真实的死亡现场回荡,与花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献给愚弄与牺牲的、最荒诞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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