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钟声并非震耳欲聋,却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最深处!低沉、悠远、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与死寂,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厮杀声、喘息声、乃至那高大头领狂暴的拳风!
嗡——!!!
钟鸣响起的刹那,以那株枯死巨槐为中心,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轰然扩散!空气中弥漫的灰白雾气剧烈翻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地面上散落的骨骸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细密的、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高大头领和他手下残余的杀手!
这些训练有素、煞气逼人的死士,在钟声入耳的瞬间,动作齐齐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前冲之势骤止,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骇与茫然!那高大头领志在必得的一拳,硬生生停在半空,拳套上闪烁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他面具下的目光死死盯住枯槐,充满了难以置信!
“什么鬼东西?!”
“头儿……这……”
杀手们骚动起来,阵型瞬间散乱。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未知的恐怖威压,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也击溃了他们作为杀手的冷酷心防。
而被围在中央、本已岌岌可危的陈七童,在这钟声响起、威压降临的瞬间,却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那钟声入耳,并未带来不适,反而让他心口那簇幽蓝的魂灯火焰猛地一跳,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牵引与共鸣,燃烧得更加稳定!周围那磅礴的威压,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庇护?将他与那些杀手的杀气隔绝开来。
他腰侧伤口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机会!
陈七童眼中厉芒暴涨!他虽不知这钟声和威压从何而来,为何会偏帮于他,但这无疑是绝地反击的最佳时机!
他没有任何犹豫,趁着杀手们心神被慑、动作迟滞的刹那,身形如同鬼魅般再次暴起!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纠缠,而是——突围!
“拦住他!”高大头领率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嘶声怒吼,试图重新组织攻势。
但晚了!
陈七童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体内魂力不顾消耗地疯狂运转,幽蓝的光芒在体表隐隐流转!他不再使用需要近身的“冥指点穴”,而是双手连弹,一张张攻击性符箓如同不要钱般激射而出!
“阴雷符!”
“蚀魂符!”
“冰魄符!”
轰!嗤!咔!
黑色的电蛇、无形的精神冲击、冰冷的寒流……各种属性的低阶法术在狭窄的空间内轰然爆发,虽然单体威力不足以瞬间致命,但叠加在一起,却形成了有效的范围压制和混乱效果!
残存的杀手们本就被钟声所慑,心神不宁,此刻又被这劈头盖脸的符箓攻击打乱了阵脚,顿时显得手忙脚乱,惨叫声、怒骂声、兵器格挡符箓爆炸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而陈七童,则如同游鱼般穿梭在这片混乱的能量风暴边缘,避开了大部分攻击,瞅准一个因躲避“冰魄符”而露出破绽的杀手,影杀纸傀悄无声息地贴地掠过,锋锐的手臂如同毒蝎摆尾,瞬间割断了对方的脚筋!
那杀手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陈七童毫不恋战,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缺口电射而去!只要冲出包围,借助乱葬岗复杂的地形和浓雾,他便有极大的把握摆脱追杀!
“想走?!留下命来!”
那高大头领眼见目标即将脱困,目眦欲裂!他狂吼一声,竟不再理会那诡异的钟声和威压,强行催动功法,拳套上的红光再次炽盛,甚至隐隐压过了周围的混乱光芒!他舍弃了所有防御,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一拳隔空轰向陈七童的后心!
这一拳,凝聚了他筑基期的全部修为和暴戾杀意,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连那些翻涌的雾气都被强行排开,形成一道真空般的通道!
拳未至,那凌厉的杀意和血腥气已然如同实质的尖锥,狠狠刺向陈七童的背心!
陈七童只觉后背如同被冰锥扎透,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他此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处半空,根本无法闪避这凝聚了对方全部力量的一击!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那枯槐的方向,异变再起!
并非钟声,而是一道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自粗壮的树干中猛地探出!这阴影速度奇快无比,后发先至,如同一条来自九幽的触手,精准无比地横亘在了陈七童与那隔空拳劲之间!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气泡破裂的闷响。
那凝聚了高大头领毕生功力、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拳劲,在接触到那漆黑阴影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吞噬、湮灭了!
仿佛那阴影连接着另一个维度,将所有攻击都放逐到了虚无之中!
“什么?!”
高大头领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骇与恐惧!他全力一击,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而陈七童,则借着这突如其来的庇护,成功冲出了包围圈,落在了数丈之外的一座坟冢之上,迅速转身,警惕地望向枯槐和那群杀手。
此刻,场中的形势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杀手们围拢在高大头领身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株诡异的枯槐和那道缓缓缩回树干、仿佛从未出现过的漆黑阴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那钟声的余威和阴影吞噬拳劲的诡异一幕,彻底镇住了他们。
枯槐之下,死寂重新笼罩,只有那无形的威压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陈七童剧烈地喘息着,腰侧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再次渗血,魂力也消耗巨大。但他知道,危机并未解除。这枯槐的异动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就在这时,一个阴柔、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乱葬岗上空响起:
“啧啧,安阳王府的‘血煞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连一个重伤未愈的小娃娃都拿不下,还要劳烦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出来收拾残局?”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身边。
陈七童心中猛地一沉!这个声音……是墨先生!
他果然来了!而且听其语气,似乎早就到了,一直在暗中观察!
随着话音,枯槐那粗壮树干上,一片阴影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墨先生那穿着灰色长衫、面带若有若无笑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从中“浮”了出来,仿佛他本就是这枯槐的一部分。
他站在扭曲的枝桠下,目光先是扫过那群如临大敌的血煞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最后落在了坟冢上的陈七童身上,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小兄弟,看来这三日,你恢复得不错。不过,招惹上王府的血煞卫,可不是明智之举啊。”墨先生慢悠悠地说道,“幸好,我这‘接引使’还算称职,及时启动了这‘幽冥槐’的护阵,否则,你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幽冥槐?护阵?
陈七童心中念头急转。原来这枯槐并非凡物,而是“阴阙”设置的一处特殊接引点,本身就具备强大的防护和传送能力?那钟声和阴影,都是这“幽冥槐”的力量体现?墨先生一直隐藏在此,掌控着一切?
那之前的埋伏……是他默许的?还是他故意借刀杀人,试探自己的实力和底牌?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让陈七童对墨先生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此人心思深沉,手段莫测,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墨先生。”陈七童声音沙哑,带着冷意,“这就是你承诺的‘安全路径’和‘商队接应’?”
墨先生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小兄弟此言差矣。商队接应自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王府的鼻子这么灵,动作这么快,竟能追踪至此。至于安全嘛……”他笑了笑,“世上哪有绝对的安全?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陈七童,又瞥了一眼那群血煞卫,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那血煞卫头领此刻也认出了墨先生,虽然对方气息不显,但能轻易调动如此诡异的力量,其身份和实力绝非寻常。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沉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安阳王府之事?此人乃王府重犯,还请阁下行个方便,王府必有重谢!”
“安阳王府?重谢?”墨先生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赵胤那个老糊涂,自身难保,还敢许什么重谢?至于我是谁……”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扫过那群血煞卫。
“你们还不配知道。既然来了,惊扰了我的‘幽冥槐’,那就……都留下吧。”
话音未落,墨先生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群血煞卫,轻轻一握!
没有任何光芒闪耀,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就在他手掌虚握的刹那,以那群血煞卫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空间,陡然变得扭曲、模糊起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那片空间连同其中的所有人,一起攥在了掌心!
“呃啊!”
“不——!”
凄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叫声骤然爆发!那些血煞卫,包括那名筑基期的头领,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坍缩!他们的血肉、骨骼、乃至魂魄,都在那扭曲的空间之力下被强行挤压、碾碎!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骨肉横飞,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质和能量被强行湮灭时发出的、细微而密集的“滋滋”声!
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
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片扭曲的空间恢复了正常。
而原地,空空如也。
那七八名凶神恶煞的血煞卫,连同他们的兵器、衣物,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空间波动和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意韵,证明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并非幻觉。
陈七童站在坟冢上,看着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什么手段?!无声无息,抹杀一群炼气期和一名筑基期修士于无形!这墨先生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地步?!他之前展现出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墨先生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重新挂起了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向陈七童:“碍事的苍蝇已经清理掉了。小兄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他目光扫过陈七童腰侧的伤口,以及他因为魂力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笑道:“看来你伤得不轻,魂力也消耗颇大。正好,商队集结还需要一点时间,不如……先随我去一个地方,稍作休整,如何?”
他的语气看似商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七童心脏猛地一紧。去一个地方?去哪里?绝非善地!
他握紧了袖中的符箓和纸傀,体内残存的魂力开始悄然凝聚。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被墨先生完全掌控,否则下场恐怕比那些血煞卫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哪怕引爆那丝寂灭本源也在所不惜之时——
另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如同旱地惊雷,陡然在这乱葬岗上空炸响!
“墨无涯!你的手,伸得过长了!”
声音传来的方向,并非枯槐,而是陈七童身后的浓雾深处!
墨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愕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陈七童猛地回头。
只见身后翻涌的雾气如同被利剑劈开,一个佝偻、瘦小,却仿佛能顶天立地的身影,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竹杖,一步步,从迷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昏黄的月光勉强照亮了他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正是去而复返的——顾青囊!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陈七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青囊没有看陈七童,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枯槐下的墨先生,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这个人,老夫保了。你,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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