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岑卿父母红着眼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未散尽的担忧和对那位“陆调查官”的些许不安。
“卿卿,没事吧?他们……没为难你吧?”母亲快步上前,再次握住她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岑卿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安抚性的笑容。
“没事,妈,就是……又问了些车祸的细节。”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放柔了些,“我有点累了,想再睡会儿。”
她需要独处,需要消化陆绎带来的恐怖信息,更需要理清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听到女儿说累,父母立刻噤声,连忙帮她掖好被角,调暗了灯光,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守着,目光里满是心疼。
岑卿闭上眼睛,看似休息,意识却沉入了那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之海。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黑暗。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冰冷刺骨的抓握感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同伴跑散时惊慌失措的尖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然后……是一片空白。
剧烈的恐惧如同一个黑洞,吞噬了原主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所有细节。岑卿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想要“逃出去”的执念,如同烙印般深刻,支撑着这具身体在鬼域中做出了最初的反应,但也仅此而已。
关于这个“现实”世界,信息少得可怜。原主,那个同样叫岑卿的十八岁女孩,大一新生,性格内向胆小,生活轨迹简单到近乎苍白——家,学校,偶尔和不算熟悉的同学外出。她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值得浓墨重彩记载的喜悦,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恨,只有日复一日的平淡和那场突如其来的、作为“充数”道具被拉去的“探险”。
至于这个世界所谓的“故事”、“主角”?原主的恐惧过于深刻,岑卿接收不到这个世界的主线信息,这反而让岑卿松了口气。不知道也好,知道了,或许反而是一种负担。那些所谓的“主角”和他们的“故事”,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漩涡和更身不由己的命运。她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大了。
她的指尖,在被子下轻轻摩挲着那张黑色的名片。冰冷的材质,细腻的磨砂触感,那串银白色的数字编码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既是通往未知危险的门票,也可能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陆绎。特殊事件调查科。
他们知道鬼域的存在,他们在观察,甚至……可能在收编像她这样的“幸存者”。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维护稳定?研究鬼域?还是……利用幸存者?
那个男人冰冷锐利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他不是善茬,但他的话,大概率是真的。
“直到彻底死亡……”
岑卿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几天后,岑卿的身体状况稳定了许多,可以靠着床头坐起身,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脚踝的石膏提醒着她那场“噩梦”的真实性,也限制着她的行动。父母寸步不离的照顾让她感到温暖,却也让她没有机会去触碰那张名片。
直到一个午后,母亲回家去取换洗衣物,父亲被医生叫去办公室谈后续康复方案,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阳光透过窗帘,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窗外传来遥远的车流声,一切显得平静而正常。
岑卿深吸一口气,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了那张黑色名片。指尖在那串数字上停留片刻,然后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医院座机电话。
“嘟……嘟……”
忙音规律地响着,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心弦上。她不确定电话那头会是什么,是一个冰冷的AI?还是另一个像陆绎一样难以捉摸的调查官?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没有传来预想中的询问或公式化的问候,只有一片沉默。但那沉默并非无人接听的盲音,而是一种……凝滞的、仿佛在等待什么的寂静。
岑卿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紧绷:
“我找陆绎。”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了两秒,然后,一个熟悉的、低沉冷静的男声响起,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来电。
“岑卿。”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谁,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电话那头的陆绎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内容却让岑卿脊背发凉。
“初步判断,你被标记的‘冷却期’大约在三到四周。考虑到你是初次存活,下一次被拉入鬼域的时间,很可能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听起来不短,但对于面对未知恐怖、还需要养伤的她来说,转瞬即逝。
“你需要尽快掌握基础生存技巧,并了解鬼域的基本规则。”陆绎继续说道,“医院不安全,也不方便。明天上午十点,会有人接你出院,带你来安全屋。”
“安全屋?”岑卿下意识地重复。
“一个相对隔绝、便于观察和训练的地方。”陆绎言简意赅,“也是其他幸存者暂时落脚之处。”
其他幸存者?
岑卿的心跳漏了一拍。除了她,还有别人?他们也经历了类似的恐怖,挣扎着活了下来?
“我父母那边……”
“会妥善处理。他们会相信你需要转到更好的康复中心进行后续治疗和心理疏导。”陆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你只需要配合。”
挂断电话后,岑卿靠在床头,心情复杂。陆绎的效率高得惊人,安排得也滴水不漏,这反而让她更加警惕。这个“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能量,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第二天上午,果然来了两名穿着便装、但行动干练、眼神锐利的人,一男一女,出示了相关的“文件”,态度礼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他们与岑卿的父母和主治医生沟通后,很快办好了转院手续。
岑卿配合着表现出对“专业康复和心理干预”的期待与顺从,安抚了忧心忡忡的父母,坐上了那辆外表普通、内部却明显经过改装的黑色轿车。
车子驶离市区,穿过逐渐稀疏的建筑,最终进入市郊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改造的园区。高墙、电网、隐蔽的摄像头,环境安静得有些过分。
轿车在其中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前停下。那两人引着坐在轮椅上的岑卿进入建筑内部。穿过几道需要身份验证的厚重金属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极简而冷硬,金属和纯白是主色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紧绷感。偶尔有穿着类似制服或作训服的人匆匆走过,表情严肃,几乎目不斜视。
他们将她带到一间类似病房的单人间,设施齐全,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你先休息。适应一下环境。陆长官晚些时候会来见你。”那名女性工作人员说完,便和同伴一起离开了,从外面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岑卿一人。她操控着轮椅,来到唯一的窗户前。窗户是封死的,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园区内其他建筑的屋顶。一种被软禁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然后推开。
进来的不是陆绎,而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着宽松卫衣和运动裤的年轻男人。他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眼下一片青黑,眼神游离,整个人透着一股长期处于紧张状态的神经质。
他看到岑卿,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嘿,新来的?”他声音有点沙哑,带着试探,“我叫阿江。比你早来……半个月。”
他打量着岑卿脚上的石膏和脸上的擦伤,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物伤其类的悲哀。
“你……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岑卿轻声问。
阿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晦暗。他点了点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嗯。‘幸福游乐场’……妈的,旋转木马差点把我脑袋甩飞……”
他似乎想用玩笑掩饰恐惧,但效果适得其反。
“他们说……下一个很快又会来。”阿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飘忽不定,“永远不知道下次会掉进什么鬼地方……永远……”
他的状态很不好,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愤怒的吼叫和工作人员冷静的劝阻声。
“放开我!你们关不住我!我要出去!我不要再去那个鬼地方了!!”一个声嘶力竭的男声咆哮着。
阿江猛地缩了一下脖子,脸上露出习以为常又带着恐惧的表情。
“是强哥……他上个星期刚从‘血色公寓’出来,精神就有点……崩溃了。”阿江小声说,“这地方,隔三差五就有人这样。要么疯了,要么……在下一次进去的时候,就再也没出来。”
他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岑卿的心上。
这就是幸存者的未来吗?在恐惧中等待,在崩溃边缘挣扎,直到被下一个鬼域吞噬?
她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指甲微微陷入软包材质中。
不。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和陆绎一样冷。
她不要这样。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找到……彻底摆脱这诅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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