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右手还握着红莲刃。刀身插进焦土里，裂痕比刚才更深了，边缘发黑，像是随时会断。嘴里有股铁锈味，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风还在吹，带着灰烬和烧焦的气味。远处那座骨座已经不见了，可我心里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胸口突然一紧，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抓了一下。呼吸变得困难，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耳边响起低语，是幽璃的声音。
“你逃不掉的。”
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我咬牙，想甩开这感觉，可下一秒，幻象就来了。
我看见张大胖倒在火堆里，脸上全是血，手里还抓着一块没吃完的酱肘子。他冲我喊：“小纯，快跑！”可我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把他吞没。
画面一转，杜凌菲站在冰柱中间，胸口插着一把剑，眼神空洞。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我看懂了她说什么——“为什么是你？”
最后是宋君婉。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身上那件红黑长裙被血浸透。她的手掐住自己脖子，眼睛却盯着我，满是恨意。
“你答应过不碰双生咒的。”她说。
我猛地闭上眼，用牙齿咬破舌尖。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但那些画面还在，一层接一层地翻出来，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
我知道这是心魔在作祟。幽璃的残魂还没彻底消散，她借着双生咒的联系，在我识海里种下了这些念头。她在等我崩溃，只要我有一刻动摇，她就能重新控制我。
可我已经不想再逃了。
我把左手按在地上，指尖碰到一块硬物。低头一看，是上一章战斗时崩碎的星图残片。它沾了血，表面泛着微弱的光。我用力把它抠起来，贴在掌心。
一点温热传进身体。
红莲刃上的余火还没完全熄灭，顺着刀柄慢慢爬上来，烧得我手掌发烫。我不躲，反而把这股热往经脉里引。火流冲进识海，像是一盏灯被点亮。
眼前的幻象晃了一下。
我睁开眼，盯着那朵在心头跳动的红莲纹。它很小，但很稳，像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若这是梦，那就烧了它。”
我说完这句话，主动把善念核心往前推。那一瞬间，所有幻象都朝我扑来。张大胖的哭声、杜凌菲的质问、宋君婉的眼泪，全压在我头上。
我没有抵抗。
任由它们把我淹没。
意识一点点模糊，身体像是要散架。就在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我笑了。
“我早就不怕死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我还记得你说‘回家’。”
话音落下的刹那，识海深处亮起一道光。
一个虚影从光芒中走出来。他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色弟子服，发髻歪歪扭扭，脸上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是白小纯。
他的残魂终于出现了。
他没说话，只是双手结印，掌心浮出一团纯净的灵光。那光缓缓飘向红莲纹，融入其中。红莲猛然涨大，光芒穿透层层幻象，把所有的虚假全都照穿。
张大胖的身影化作烟尘，杜凌菲的冰柱崩塌，宋君婉的脸在光中淡去。
最后一个画面，是我自己坐在白骨王座上，披着黑袍，脚下堆满尸体。那是我可能成为的模样，也是我最害怕的结局。
红莲之火涌过去，只一下，就把那影子烧成了灰。
四周安静了。
不是风停了，而是那些声音终于消失了。
我喘了口气，额头全是冷汗。身体累得像被碾过一遍，可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楚。
就在这时，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空间裂缝，而是一条由黑雾凝聚而成的锁链。它从虚空中垂下，一端连着我的心口，另一端扎进一团翻滚的黑影里。
那是幽璃的本体。
她不再是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魅魔，浑身覆盖着暗紫色鳞片，背后长着断裂的翅膀，双眼通红。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锁链剧烈震动，试图把我拖过去。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关。
只要斩不断这条链，双生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慢慢抬起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已经麻木到抬不起来，只能靠这一只手。我把刀拔出来，横在胸前。
刀尖划过皮肤，一道血痕出现在胸口。我没有停，继续画下去，沿着旧伤的痕迹，反向走了一遍当年种下双生咒的符路。
血顺着肋骨流下来，滴在刀面上。
红莲纹亮了。
这一次，它不再依附于刀，而是顺着血液蔓延，爬上我的手臂，缠绕全身。火焰从伤口里燃起，不是烧我，是在净化。
我能感觉到锁链在颤抖。
幽璃在挣扎，她不想消失。她曾以为我们是一体的，以为我能接受她的仇恨、她的执念、她的一切。但她错了。
我不是她。
也不是白小纯。
我是陈默。
我站直身体，举起刀，对着那条连接生死的锁链，狠狠劈下。
刀锋落下时，整片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锁链从中断裂，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随即被红莲之火卷入，一点点焚尽。
幽璃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点释然。
然后，她消失了。
连同双生咒的印记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
我松开手，红莲刃插进土里。身体晃了一下，靠着刀才没倒下。左臂无力地垂着，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不那么疼了。
抬头看向远方。
寒雾依旧笼罩山谷，可在那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像是星图，又像是别的什么。
我没动。
风掠过肩头，带走了最后一丝灼热。
白小纯的虚影站在我面前，笑了笑，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见他说什么。
但他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缕光，融入红莲纹中。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一朵小小的红莲静静燃烧。
它不会再灭了。
我扶着刀，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焦土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远处的光更亮了些。
我走到战场中央，停下。
那里有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个符号。我蹲下身，用手擦去灰尘，露出下面的线条。
是一个逆十字。
和玄霜眉心的纹路一样。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
指尖刚碰到石面，那符号突然亮了一下。
紧接着，地下传来震动。
不是地火，也不是寒冰。
是一种更深沉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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