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了。
周明拿着那支内部电话的话筒，手还举在半空，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一半是狂喜，一半是懵。
陈默在旁边瞅着，心里头又开始跑火车。
好家伙，王副台长亲自点名，这阵仗，跟皇上翻牌子似的。还特意点了赵凯，这是要开个三堂会审啊。就是不知道，这主审官是包龙图呢，还是常威。
他这心里正瞎琢磨呢，周明“啪”的一声把话筒给砸了回去，那动静，跟过年放了个二踢脚似的。
“走！”周明一挥手，眼里那团火又烧起来了，看着陈默，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信。
“去见王副台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刚到走廊，就看见赵凯从自个儿办公室里出来了，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
他看见周明，脸上那股子藏不住的得意，就跟煮开了的粥，噗噗往外冒。
再看见周明身后的陈默，他那嘴角撇的，都能挂个油瓶。
“周总监，这么巧，你也去台长办公室？”赵凯明知故问，话里话外的味儿，能熏死一头牛。
周明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赵凯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跟了上来，走在周明另一边，用一种过来人教训晚辈的口气，不咸不淡地说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职场，不是学校，得讲规矩，懂分寸。别总想着一步登天，容易摔着。”
这话，是说给陈默听的。
陈默心里呵呵一笑。
你大爷，您这碗鸡汤都馊了，还拿出来待客呢？您瞧瞧您自个儿那头发，都快跟清朝人似的了，讲究个中分，哦不对，是地中海。
您有这闲工夫教训我，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拯救一下您的发际线。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特诚恳地点了点头：“赵老师说的是，我记下了。”
赵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为这小子服软了，脸上更得意了。
王副台长的办公室在十八楼，顶层。
一进去，陈默就感觉这屋里的空气都比楼下沉。
红木办公桌，比他们那会议室的桌子还大。
墙上挂着几幅瞧不出好赖的水墨画。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后头，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
这应该就是王副台长了。
这背影，陈默心里给打了七十分。够深沉，够装。就是不知道转过来会不会是个地中海。
“台长，人带来了。”周明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副台长转过椅子。
陈默心里“我操”了一声。
还真他妈是地中海！而且比周明的还正宗！这电视台的高层，是不是都流行这个发型？有什么说法吗？聚光？
王副台长没说话，就是用那双有点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挨个打量了一遍。
目光在周明脸上停了两秒，又在赵凯脸上停了两秒，最后，落在了陈默身上，足足停了五秒。
赵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一想到自己是占着理那一方，腰杆子又挺直了。
“今天早上，节目审核委员会出了个决议。”王副台长终于开口了，声音不紧不慢，“终止《华夏跑团》项目的一切开发工作。理由是，项目风险过高，为避免国有资产进一步流失。”
他顿了顿，看向赵凯：“赵凯同志，这份决议，你也是投了赞成票的吧？”
“是，台长。”赵凯往前一步，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是为了咱们台的利益着想。这个项目，就是个无底洞，不能再往里投钱了！”
“说得好。”王副台长点点头，话锋却猛地一转，“但是，就在半个小时前，我接到了力大穷功能饮料马总的电话。”
赵凯心里“咯噔”一下。
“马总说，他不仅不撤资，还要追加投资。”王副台长的声音依旧平淡，可每个字，都跟小锤子似的，砸在赵凯的心口上。
“追加到……五千万。”
“轰”的一声，赵凯感觉自个儿的脑袋里好像有颗炸弹爆了。
五千万？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那张本来还挂着“为公为义”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马总还说，他有一个条件。”王副台长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陈默身上。
这下，连周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项目，必须由陈默，来担任总导演。”
话音落下。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赵凯的脸，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跟个调色盘似的，精彩极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实习生，眼睛里全是血丝。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凭什么？一个连报销单都贴不明白的实习生！
“台长！”赵凯急了，声音都变了调，“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不合规矩！他一个实习生，怎么能当S级项目的总导演？这是儿戏！马总他……他肯定是被人给骗了！”
“他是不是被骗了，我不知道。”王副台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推了过来，“我只知道，这是马总的法务刚刚传真过来的，带着他亲笔签名的投资意向补充协议。”
那白纸黑字，红彤彤的印章，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赵凯的脸上。
“周明。”王副台长不再看赵凯，“马总说，你们拍了个样片？”
“是，台长。”周明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U盘，双手递了上去。
视频在王副台长面前那台巨大的显示器上播放。
十分钟。
办公室里，除了视频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当画面最后定格在小夏那张又哭又笑的脸上，当那行【奔跑吧！弟兄】的字样浮现出来时，王副台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只是看着陈默，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这节目能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默身上。
周明紧张得手心冒汗。
赵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全是怨毒。
陈默迎着王副台长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我不知道它能不能火。”
周明的心沉了下去。
赵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但我知道，”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现在的观众，看腻了明星坐在一起假惺惺地聊天，也看腻了在充气城堡上跑来跑去。他们想看点真的东西。想看一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为了赢一个游戏，在泥地里打滚；想看一个娇滴滴的女艺人，为了不被淘汰，能爆发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
“您看到的那个样片，里面没有一个明星，但您刚才也紧张了，也笑了。为什么？”
“因为您看到了真实，看到了输赢，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人性。这才是真人秀的魅力。”
“我的方案，就是把这份真实，放大一百倍。我们会去到西安，让明星穿着唐装，在古城墙上解谜；我们会去到青岛，让他们在海边，跟渔民一起比赛拉网。我们赢的队伍，会以节目组的名义，给当地的希望小学捐一个图书馆。”
“这节目，有意思，有意义，还有价值。这样的节目，为什么不能火？”
一番话说完，满室皆静。
王副台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那张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上，写满了跟他年龄不符的从容和自信。
过了许久。
王副台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内线。
“小李，把早上那份关于《华夏跑团》的终止决议，给我拿到碎纸机里去。”
他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红头文件，拿起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重重地盖上了一个鲜红的印章。
他把那份文件，推到了陈默面前。
“京城卫视综艺部，《奔跑吧！弟兄》项目立项报告——批准。”
“总导演，陈默。”
“现在，去组建你的团队吧。我不管你用什么人，实习生也好，临时工也罢，我只要结果。”
陈默伸出手，拿过了那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文件。
他走出台长办公室的时候，赵凯还跟个失了魂的木偶似的愣在原地。
周明跟在他身后，激动得直搓手，想拍他的肩膀，又觉得不合适，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小子，好小子……”
刚回到综艺部那乱糟糟的办公室，林薇、张鹏、刘洋三个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三双眼睛里，全是焦急和期盼。
“陈导，怎么样了？总监没为难你吧？”
陈默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放到了桌子正中央。
三人的目光，瞬间就被那几个字给吸住了。
【总导演：陈默】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三秒钟后。
“嗷——！”
张鹏第一个怪叫起来，一把将陈默给抱了起来，激动得原地转了两圈！
“我们成了！我们成了！”
刘洋和林薇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又蹦又跳。
整个综艺部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着这群跟疯了似的年轻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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