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无日月，唯有那汪温泉汩汩不息，以及洞顶钟乳石散发的不变绿光，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叶青在青鳞少女近乎本能的照料下，伤势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着。那墨绿色灵植的药效奇佳，敷在伤口上，溃烂止住，新肉萌生，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随时可能毙命的状态。
少女似乎独居已久，言语能力极为匮乏，偶尔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也如同山涧清泉撞击卵石，空灵却难以理解。她与叶青的交流，更多依赖于眼神和动作。
她每日会外出片刻，回来时总会带回一些野果、或是捕获的鲜鱼。她会分给叶青一份，然后便安静地坐在温泉池边，或是摆弄一些采集来的发光苔藓，或是就那样抱着膝盖，翠绿色的眸子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青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试图凝聚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冲刷着受损的经脉。然而，他天生剑骨虽未被剥离，但自幼在王府备受冷落，修行资源匮乏，基础打得极差，加之此次重伤几乎损了根基，进展可谓微乎其微，连维持伤势不再恶化都颇为勉强。
照这个速度，就算躲在此地一年半载，也难有自保之力，更遑论复仇。一股焦躁感在他心中蔓延。
这一日，少女外出归来，手中竟提着一只通体雪白、形似貂鼠的小兽。那小兽已然毙命，脖颈处有一个细小的伤口，渗出几滴殷红中带着一丝银光的血液，散发出奇异的馨香。
少女将白貂放在叶青面前，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又指了指白貂的血液，眼中带着一种“这个对你有用”的肯定神色。
叶青一愣。他认得这种妖兽，名为“雪髓貂”，虽只是一阶妖兽，实力不强，但其血液蕴含纯净的冰寒精气，对于淬炼体质、稳固根基有奇效，在外界坊市中价值不菲。这少女竟能如此轻易捕获？
“给我？”叶青有些不确定地问。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用石片划开雪髓貂的血管，将那带着银光的血液小心地接在一片宽大的叶子上，递到叶青面前。血液不多，只有小小一滩，但香气愈发浓郁。
叶青看着那滩妖血，心中挣扎。直接服用妖兽之血，尤其对于他这种重伤虚弱、经脉受损之人，风险极大，一个控制不好，便可能被妖气侵蚀，后果不堪设想。但这或许是快速恢复实力的唯一机会。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锈剑。这柄剑饮血之后似乎能反馈力量，但那种被异物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悸。而眼前的妖血，虽险，却是相对“正统”的强化己身之路。
赌一把！
叶青接过叶子，不再犹豫，将那一小滩雪髓貂血仰头吞下。
血液入喉，并未想象中的腥臊，反而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甘甜。但下一刻，一股狂暴的冰寒能量猛然在他腹中炸开！如同无数冰锥，疯狂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呃！”叶青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只觉得经脉如同被冻裂般剧痛，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似乎又要恶化！
就在他几乎要承受不住，意识即将被冻僵之时，一只微凉却柔软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后心。
是那青鳞少女。
她不知何时来到了叶青身后，翠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妖力，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渡入叶青体内。这股妖力并不霸道，反而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滋养之意，巧妙地引导着那狂暴的冰寒精气，避开受损严重的经脉，缓缓渗透进他的血肉、骨骼之中。
剧痛渐渐转为一种酸麻胀痛的感觉，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又像是在进行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叶青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这冰与妖力的双重作用下，正在被一丝丝地强化，虽然过程痛苦不堪，但效果却显而易见。
他不敢怠慢，连忙收敛心神，全力运转那微弱的灵力，配合着少女的引导，努力吸收着这股能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青身上的白霜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细密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污垢从毛孔中排出。这是他体内积存的杂质和瘀毒。
当最后一丝冰寒精气被吸收殆尽，叶青长长吁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灵力增长依旧有限，但他能感觉到，身体轻盈了许多，原本虚弱无力的感觉一扫而空，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愈合速度似乎大大加快。更重要的是，经脉虽然依旧破损，但韧性似乎增强了一丝，对灵力的容纳和传导能力也有所提升。
这雪髓貂血，效果竟如此显着！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青鳞少女。少女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一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为他引导妖力消耗不小。
“谢谢。”叶青真诚地道谢，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
少女收回手，摇了摇头，翠绿的眸子弯了弯，似乎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她指了指叶青身上排出的污垢，又指了指温泉池。
叶青会意，挣扎着起身，踏入温暖的池水中，仔细清洗起来。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洗去污垢，也洗去疲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清洗完毕，换上少女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套粗糙但干净的兽皮衣服似乎是按照她自己的样式简单改制的，叶青感觉焕然一新。虽然距离恢复修为还遥遥无期，但至少，他看到了希望。
他看向坐在池边，正小口啃着野果的少女，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这个神秘的妖族少女，为何对他这个陌生的人类如此照顾？是因为孤独？还是别有缘由？
夜色渐深，少女蜷缩在铺着干草的石榻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叶青则握着锈剑，靠在石壁旁，守着一丝篝火，目光警惕地望向洞口的方向。
洞外，黑风山脉的夜晚并不平静，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和风声呜咽。但在这方小小的洞穴里，却弥漫着一种难得的、诡异的宁静与温情。
锈剑静静躺在他手中，冰冷依旧。经历了落魂川的惊魂一幕，叶青对这柄剑的忌惮更深，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无此剑，他早已死了两次。福兮祸所依，这柄剑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也是可能将他拖入深渊的诅咒。
“必须尽快变强……”叶青握紧了剑柄，眼神坚定。无论前路是妖是魔，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北燕王府的血债，还在等着他去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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