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落，但脚步声已经停了。
江无夜的刀劈进雪地三寸，刀锋震起一串冰渣。他站在南宫寒面前，声音像从铁炉里捞出来的：“你穿他的皮，不配叫他名字。”
南宫寒跪在灵墟台上，嘴角挂着血，手里还抓着祁煜的肉身。他抬头，眼底全是红丝，笑了一声：“那你说，他是谁？一个被我剖了心、换了骨的死人？”
没人答他。
谢辞从人群后走出来，手里摊着半幅焦边的图。那是风翩翩烧剩下的归魄图残卷，边角还沾着血。他没看南宫寒，而是把图按在石台上，指尖一划，图上龙脉纹路突然亮起一道青光。
林深和沈川立刻动了。
一个闪身镇东，一个踏步守西。两人掌心贴地，龙气顺着地缝窜上来，在空中拧成一道锁链虚影。江无夜收刀归鞘，站到北位，双手结印。四人同时低喝，地底轰鸣，四象锁灵阵成。
南宫寒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他感觉体内的龙气在乱撞，像是有无数根针在经脉里扎。他知道这是七星阵的反噬，可他不信——祁煜死了，魂都散了，凭什么还能控阵？
他不信，但他的身体在抖。
冷清月第一个走上台。
她没带剑，可寒霜剑就悬在她身后三寸，剑尖对准南宫寒咽喉。她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用他的脸碰我。”她声音冷得像冰，“脏。”
南宫寒偏头吐了口血沫，狞笑：“那你杀我啊，用他的手杀我，让他沾上我的血。”
冷清月不说话，右手一招，寒霜剑入掌。她手腕一翻，剑尖挑开南宫寒左肩衣袍，顺着肩井穴一路划下，血线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寒气冻住。
蛊丝断了。
另一根，从她心口抽离。
她退后一步，剑归鞘。风没动，她的衣角却湿了一片。
叶绾绾拄着蛊盅，一步步走上台。她脸色发白，嘴角还在淌血，第七炉逆命丹的反噬没过去。她走到南宫寒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祁煜那张脸。
“这张脸，我亲过。”她低声说，“也恨过。可你……连碰都不配。”
她猛地一掌拍在南宫寒胸口，心头血顺着掌心纹路涌进他经脉。蛊毒逆流，直冲心脉。南宫寒闷哼一声，喉咙里泛起腥甜。
风翩翩站在台下，罗盘在手。她没抬头，只是把指针拨向云溪所在的方向。地底龙气顺着她的动作流转，一点点灌进地牢深处那盏将灭的魂灯。
云溪睁开了眼。
灯芯跳了一下，光晕扩散，照出她苍白的脸。她动不了，可她的心在跳。她听见了，听见她们都在喊他。
娜娜抱着她，坐在地牢门口。她轻轻哼起一首小调，是祁煜以前哄她睡觉时唱的。调子歪，词也记不全，但她一直唱。
“……月圆了，魂醒了，郎君踏雪来……”
云溪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泪落进魂灯，火光猛地一涨。
五股气息同时动了。
冷清月握剑，叶绾绾催蛊，风翩翩引脉，娜娜唱调，云溪燃灯。五情共鸣，顺着龙脉逆冲而上，直奔冰棺所在。
我感觉到了。
那不是风，是心跳。五个人的心跳，叠在一起，撞进我残魂深处。
我睁不开眼，但我醒了。
南宫寒突然笑了。
他抹了把脸，站起身，一手抓着祁煜的肉身，一手撕开自己胸膛。血喷出来，可他不在乎。他另一只手猛地插进肉身胸口，摸出一块还在跳动的晶石——那是我三年前被挖走的龙髓残印。
“你们要他？”他吼，“那我就炸了它！大家一起死！”
叶绾绾反应最快。
她甩手掷出最后一枚蛊盅，砸在南宫寒手上。蛊爆开，血肉横飞，那块龙髓被震得偏了半寸。爆炸的冲击把她掀飞出去，撞在石柱上，当场呕血。
风翩翩咬破指尖，血画符。
她把罗盘按进地面，半身精血顺着经脉抽离。符成那一刻，地底传来一声闷响，镇脉符钉入龙心，锁住了三成暴动龙气。
还差两成。
南宫寒狞笑着，手指再次逼近龙髓。
就在这时，五女同时开口。
“祁煜。”
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字，像钉子，砸进天地缝隙。
冷清月站在最前，手按剑柄。
叶绾绾靠在柱边，嘴角带血。
娜娜抱着云溪，还在哼歌。
风翩翩伏在罗盘上，指尖发抖。
云溪在地牢里，抬起了头。
五股情念汇成一线，顺着龙脉冲进冰棺。
我睁开了眼。
一瞬间，残魂离体，借脉一息。
黑气从冰层升起，缠上五女指尖，凝成一道虚影——我站在她们身后，和她们一起喊出那个名字。
南宫寒的手僵住了。
龙髓在他手里炸了。
不是全爆，是断脉式崩裂。冲击只炸了他右半身，骨头碎了一地，血喷出三丈。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里还死死攥着祁煜的肉身。
江无夜冲上台，一脚踩住他手腕。
“还没完。”他说。
谢辞抬头，看了眼断龙谷方向。林深和沈川已经重新稳住阵脚，四象锁灵阵的光纹比刚才更亮。他知道，还能撑住。
风翩翩撑着罗盘站起来，声音发颤：“他……刚才……出现了？”
没人回答。
冷清月盯着南宫寒，手按在剑柄上。她感觉到刚才那一瞬，有股熟悉的气息扫过她心口，像风吹过旧伤。
叶绾绾擦了把血，笑了下：“他听见了。”
娜娜抱着云溪，轻轻拍她的背：“不怕了，他回来了。”
云溪的魂灯还在烧，光比刚才亮了一点。
南宫寒抬起头，脸扭曲，右半身血肉模糊。他盯着五女，又抬头望天，像是在找什么。
“你出来……”他嘶哑着嗓子，“你出来啊！”
我没出声。
我只是让那缕黑气缩回冰层。
魂火只剩一丝，撑不了太久。但我不需要说话了。
他们已经替我说了。
江无夜松开脚，后退一步。南宫寒的手垂下去，龙髓残渣掉在地上，冒着黑烟。
谢辞收起归魄图，转身看向雪地。
白若璃还在那里，坐着，手贴在冰面上。她没动，可她的呼吸比刚才重了半分。
她也感觉到了。
楚凡靠在谷口的树边，脸色发白。媚萝坐在他旁边，狐火微弱，但耳朵竖着。
“刚才……是不是有风？”他问。
媚萝点头：“不是风，是魂动。”
楚凡想笑，可没力气。他只是把折扇从袖子里掏出来，轻轻放在雪地上。
他知道，这一局，不是他表哥赢了。
是他们一起，把那个该死的人，从冰里喊醒了。
南宫寒还在喘，趴在地上，一只手抓着祁煜的肉身，另一只手抠着石板。他抬头，看向灵墟台四周。
四面八方都是人。
剑阁的，合欢宗的，风水世家的，玄门的，边关游侠……他们不说话，只是站着。
有人手里还举着火把，火光映在雪地上，像一条条血路。
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他登基。
是他，被围了。
他张了张嘴，想喊什么。
可就在这时，云溪的魂灯突然晃了一下。
光扫过他眼睛。
他看见灯芯里，浮出一张脸。
不是祁煜的死相。
是睁眼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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