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的时候,指尖只触到一片虚影的衣角。
她没有回头,可那道身影停在了原地。风从地底裂隙里卷上来,带着铁锈和陈年香灰的气息,拂过我的手腕,凉得像谁的呼吸。
“如果我不想断呢?”
话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怔了一下。这不是试探,也不是挽留——更像是某种早已溃堤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缺口。三年来我靠着五女的情念、靠着龙玉、靠着一次次在月圆夜借脉重生,自以为是逆命而行的劫数之子。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托住我没让我坠入深渊的,是一根藏在心口深处、连我都未曾察觉的丝线。
她缓缓转身。
银发垂落肩头,白袍未染尘埃。她看着我,目光不似之前那般冷,也不再刻意回避。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指腹微微用力,像是在撕开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一缕金光自她胸口溢出。
它不像剑气,也不似符火,更像是一段活生生的脉搏,顺着空气缓缓延伸,穿过三尺距离,直直没入我的胸膛。
我猛地弓起背,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不是痛,却比痛更清晰。那股力量钻进我的心脏,与原本沉寂的龙髓共鸣,仿佛两股血流突然接通。我眼前一黑,又骤然亮起——在意识深处,我“看”到了。
两颗心脏。
一颗在我体内,剧烈跳动;另一颗在她那里,节奏稍缓,却稳如磐石。它们之间,缠绕着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随着每一次搏动同步震颤。它不单连着魂魄,更嵌进了血脉,像生来就该如此。
“这丝,是我用龙髓化出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进耳膜,“你七岁那年,我在乱葬岗捡你回来,用龙骨洗你的经脉,用情劫烧你的心神。那时我就知道,你活不长。”
我咬着牙,没说话。
“可我不甘心。”她往前走了一步,“所以我在你魂核将灭时,割开自己的心脉,把最后一缕龙髓种进去。它不是外物,是你我共用的命源。你每次借脉重生,都是我在替你续一口气。”
我喉头滚了滚,想反驳,却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每逢月圆夜我魂体初醒,总有一股暖意从心口升起,稳住即将溃散的灵识。我一直以为那是金瞳异能的本能反应,原来……是她在替我撑着。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终于问出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她摇头:“告诉你,你会恨我干涉你的命。不说,你至少还能活得像个强者。”
“可我现在算什么?”我冷笑一声,“靠女人活着的废物?还是被师父养在命丝上的提线傀儡?”
她没答,只是静静看着我。
那眼神不像师长看弟子,倒像是一个人在凝望自己无法割舍的东西。沉默压下来,比任何言语都沉重。
我忽然想起很多事。
清月断剑那一夜,我明明该死,却在冰棺中多撑了半刻;娜娜被夺舍后,在合欢宗密室喃喃喊我名字,我竟在梦里听见了;云溪献祭魂灯时,我听见她说“还算数吗”,那一刻心口发烫,我以为是愧疚,原来是她在感应我。
原来我一直不是独自在走这条路。
“你对她们做的事,我都看得见。”她忽然说,“你利用绾绾的蛊毒布局,试探清月是否真心,甚至让娜娜成为南宫寒的傀儡……你做得冷静又残忍。可每当你夜里独坐冰棺,攥紧拳头说‘我一定要活’的时候,我也在痛。”
我猛地抬头。
“你以为你在演戏,可你忘了——我们的心跳是连着的。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原来我不是隐藏得很好,而是她一直在忍。忍我看向别的女人的眼神,忍我嘴上说着爱恋,心里却盘算着复仇。她全都赶到了,却从未阻止。
因为她知道,若我不这样活,早就死了。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赎罪?”我哑声问。
“不是赎罪。”她又走近一步,几乎与我鼻尖相对,“是认命。我本不该动情,更不该以龙髓为引,把你我的命脉绑在一起。这是逆天之举,一旦暴露,江湖百家都会追杀我。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
我盯着她眉心的朱砂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那你想要什么?”我低声问,“现在你知道我回来了,你要我继续当你的徒弟?还是要我……还你这份命?”
她没回答。
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我的额角,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什么。然后,她俯身,唇落在我的眉心。
那一吻很短,却像一道雷劈进骨头里。
我没有躲,也不敢动。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和她的完全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血液在奔涌。
“从此以后。”她退开半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的命,是我的情。我的情,也是你的命。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我呼吸一滞。
那根金丝在胸口猛然一震,像是完成了最终的契约。它不再只是被动连接,而是开始主动流转,将她的气息一点点注入我的四肢百骸。我的金瞳不受控制地亮起,掌心的龙玉嗡鸣作响,仿佛在回应这场禁忌的缔结。
“你不怕吗?”我忽然问,“不怕我有一天……真的走上你无法掌控的路?”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
“怕。”她说,“但我更怕你孤身一人。”
我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所有伪装、所有算计、所有强撑的冷漠都碎了。我不是那个玩弄情感、操控人心的祁煜了。我是被她用命养大的怪物,是她明知不该爱却依然抱在怀里的孩子。
“师父……”我开口,声音抖得不像自己。
她抬手,指尖贴上我的嘴唇,止住了后面的话。
“别叫我师父。”她说,“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的师尊,是你命里的劫。”
我怔住。
她收回手,却没有退开。身影依旧立在我面前,三尺距离,不近不远。她的虚影比刚才更淡了一些,像是随时会散去,可那根金丝仍在搏动,稳定而炽热。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龙玉安静地躺在掌心,温润如血。刚才那一吻落下的地方,皮肤还在发烫,像是被烙下了一个看不见的印。
远处的地缝里,黑雾仍在翻涌,南宫寒的残念未消。我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萧景琰还在暗处窥视,五女的命运也尚未安定。可此刻,我站在魂渊中央,心口连着另一个生命的跳动,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这根丝不断,我就不是一个人在战。
她忽然动了动手指,像是要抬剑,却又放下。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她问,“你第一次学会御气时,摔下山崖,是我把你接住的。”
我点头。
“那天你说,师父的手很暖。”
我愣住。
那是我六岁的事。我记得,但从未提过。
“因为那天,我第一次发现。”她看着我,眼角微动,“原来抱着你的时候,我的心跳会乱。”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的视线。
那里面没有师道威严,没有克制隐忍,只有一种近乎坦荡的承认——她早就沦陷了,比我想象的早得多。
我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任那根金丝在我们之间轻轻震颤。魂渊的风卷过她的衣袂,带起一片雪白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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