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喧嚣渐歇。许文昌、庄一、文立凯、于宗林、谷三等人领了武备司的重任,脸上带着凝重与亢奋交织的神情,各自行礼告退。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远去,堂内只剩下炭火盆偶尔迸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朱慈烺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运河特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窗外,济宁城的灯火在夜色中稀疏闪烁,这座漕运重镇,此刻正陷入一种特有的、疲惫而警惕的沉寂之中。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一直侍立一旁、神情恭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济宁知州尹希廉身上。这位地方父母官,此刻正微微躬身,双手拢在袖中,眼神低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尹大人。” 朱慈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温和的疲惫,却又清晰有力。
“微臣在!” 尹希廉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朱慈烺踱步回到主位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尹希廉:“早前孤与你提及之事,这济宁乃至山东世家大族、豪商富户的名单,可有备好?”
尹希廉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道“来了”!他早有准备,立刻从宽大的官袍袖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用上好宣纸誊写、卷得整整齐齐的文书,双手捧着,恭敬地呈到朱慈烺面前:“启禀殿下!微臣不敢怠慢,自殿下吩咐后,便连夜查阅州志、户籍、税册,并召集熟悉地方情势的幕僚、书吏,反复核对,初步整理出一份名单及简况,请殿下过目!” 他动作一丝不苟,神情郑重,显见是下了功夫的。
朱慈烺却没有立刻去接那卷文书,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随意:“不看了,孤此刻眼乏。你直接说说吧,拣要紧的,挑重点。坐,坐下说。” 他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尹希廉心中微凛,太子殿下此举,看似随意,实则考验!考验他是否真的用心梳理,是否真的了然于胸!他不敢怠慢,依言在椅子上小心地坐了半边屁股,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清了清嗓子,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
“殿下明鉴!济宁一隅,虽非通都大邑,然地处运河咽喉,漕运枢纽,商贾云集,亦不乏累世簪缨、根基深厚之族。”
他略一沉吟,目光沉凝,首先点出济宁本地最显赫的存在:
“首推者,济宁潘氏!” 尹希廉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其族中砥柱,乃现任南京刑部右侍郎潘士良潘大人!潘大人清名在外,其家族根基,由其胞弟潘时昇实际执掌!”
他顿了顿,详细描绘这位实际掌舵人:“潘时昇此人,年约四旬,精明强干,长袖善舞!其掌控济宁至临清段运河沿岸多处关键码头、货栈!潘家船队旗号‘济顺’,在运河之上,颇具声名!除漕运之利,潘家在济宁城内及周边,坐拥良田数千顷,米行、绸庄、当铺、酒楼等商铺数十间,触角深入各行各业!其府邸位于城东‘积善坊’,高门大院,仆从如云,堪称济宁第一豪族!潘时昇行事低调,然手腕圆融,与州衙、钞关乃至过往官员,皆维系着微妙平衡,能量不容小觑!”
朱慈烺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潘家,官商一体,盘踞运河,根基深厚,是典型的漕运地头蛇。其态度,至关重要。
尹希廉继续道:“其次,济宁文氏!” 他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复杂意味,“其家主,乃现任济宁卫指挥使文兴邦!”
“哦?” 朱慈烺眉头微挑,卫所指挥使?这可是实权军职!昨夜刚拿下那左卫的指挥使云飞,这文兴邦……
尹希廉连忙解释:“殿下容禀!文兴邦此人,与那已被殿下缉拿的济宁左卫指挥使云飞,素来不和!两人分属不同卫所,但同在济宁,龃龉不断!文家乃世袭指挥使,在济宁经营数代,根基稳固!文兴邦手握济宁卫近两千屯军!虽卫所兵战力堪忧,然其掌控之兵力,在济宁城内,仍是举足轻重!”
他加重语气:“更关键者!济宁钞关每年征收税银,扣除损耗、解送京师外,留存地方协饷部分,约八万两白银,其保管、发放之权,向来由济宁卫与州衙共掌!文家于此,亦有莫大话语权!”
尹希廉偷眼瞥了下朱慈烺神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然……文家有一事,颇为棘手。文兴邦嫡子文毓礼,去年娶了临清刘泽清刘总兵之侄女为妻!两家已结秦晋之好!而刘总兵……前几日已率部南撤……”
尹希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着太子的反应。刘泽清拥兵自重,首鼠两端,其动向一直是个敏感话题。
朱慈烺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是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淡淡道:“孤知道。刘泽清……孤自有计较。你继续说。”
尹希廉心中稍定,继续道:“是!此外,还有一位人物,虽非豪族家主,但在济宁乃至兖州府士绅中,影响深远!此人便是原山西阳曲知县任孔当,任大人!”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任大人为官清廉,颇有政声。去岁山西陷于闯贼,任大人不屈,弃官归乡,辗转回到济宁故里。其在兖州府学担任讲席,门生故旧遍布府县!更与致仕在家的原吏部文选司郎中郑与侨郑大人、以及潘士良潘大人等,交游甚密!此三位,皆是饱学鸿儒,德高望重,在济宁士林清流之中,一言九鼎!其虽无显赫家财,然其声望、人脉,实乃济宁乃至鲁西南士绅之精神领袖!且……微臣斗胆直言,此三位大人,皆忠贞不二,心向朝廷!”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任孔当、郑与侨、潘士良,这是济宁乃至山东士林的脊梁!清流领袖,舆论喉舌!其态度,往往能左右一地民心向背!若能争取到此三人,济宁乃至鲁西南的士心,可定大半!且按照朱慈烺后世的记忆,历史记载,此三人曾联合当地士绅发动政变驱逐大顺军,对大明还是有忠心之志的!
“很好!” 朱慈烺微微颔首,“此三位,孤记下了。”
尹希廉精神一振,继续介绍商贾巨富:“至于商贾巨室,济宁城内,首推两家!”
“其一,唐氏!其商号‘唐家百灵行’,垄断鲁西南竹器市场近百年!小到竹篮、竹席、竹椅,大到竹楼、竹桥、漕船竹篷,凡竹制品,十之七八出自唐家!其家主唐之蕃,年逾五旬,为人精明务实,商誉极佳,家资巨万!唐家虽不涉官场,然以其财力、商路,在运河沿线乃至江南,皆有深厚人脉!”
“其二,孙氏!” 尹希廉提到此家,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孙家……堪称济宁商界新贵!其崛起不过二十余年,然势头极猛!家主孙芳,年方四十,手段……颇为凌厉!其拥济宁城南‘兴隆街’整条街面,商铺三百余间!涵盖粮行、布庄、钱庄、客栈、车马行……几乎包揽了城南大半民生商贸!更在城外置有良田千顷!”
尹希廉顿了顿,声音压低,抛出一个关键信息:“孙芳此人,早年不过一介布衣,后斥巨资‘捐监’,获得国子监监生资格,跻身士绅之列。然其真正倚仗,在于姻亲!其姑母,嫁于曲阜孔府衍圣公孔尚贤大人之次子为妻!孙家,与圣人后裔孔府,乃是实打实的姻亲!!”
“哦?” 朱慈烺这次终于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与孔府联姻?这孙家……倒是攀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啊!”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尹希廉心中一紧,不知太子此言是褒是贬,连忙补充道:“正是!正因有此层关系,孙家在济宁乃至兖州府,行事……颇为高调。且……微臣风闻,孙芳与那已南撤的刘泽清刘总兵,似乎……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具体深浅,尚需详查。”
朱慈烺“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示意他继续。
尹希廉接着介绍山东境内的庞然大物:“至于山东境内,首屈一指者,自然是曲阜孔府与邹城孟府!”
他语气带着无比的恭敬:“孔府,乃天下文脉之源!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孔公爷,执掌孔府,总揽圣裔事务!孔府田产遍布数省,佃户数万,府库充盈,更掌祭祀、教化,地位超然!邹城孟府,亚圣苗裔,第六十三代翰林院五经博士孟贞仁孟大人,执掌孟府,虽规模稍逊孔府,然亦是诗礼传家,家业丰厚,在士林清流中影响深远!此二圣府邸,乃我大明文教象征,天下士子心之所向!”
朱慈烺神色肃然。孔孟圣府,这是大明乃至整个华夏儒家文明的图腾!其态度,不仅关乎一地,更关乎天下士心!其重要性,远超任何豪族富商!
然而作为穿越者,朱慈烺也知道,在历史上,1644年6月清军入关,这孔胤植9月就向多尔衮上表《初进表文》,称 “万国仰维新之治”,明确表示归顺清朝。这也被后世大家嘲讽为“铁骨铮铮衍圣公,世修降表劝人忠”!
更有甚者,几百年后倭人入侵华夏、国破家亡之际,当时的孔府孔令煜非但不选择与同胞共赴国难,而是试图通过“文化统战”换取家族利益!着实可恨!!朱慈烺想起了后世鲁迅先生对这孔府的评价:“孔夫子之在中国,是权势者捧起来的,是那些权势者或想做权势者们的圣人。”也真真可谓是,把孔府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了!!
朱慈烺手指敲击桌面,心里琢磨这孔府……要咋搞呢!?
砍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贸然这么干,肯定会掀起士大夫、读书人等的风暴般攻击,甚至衍生更严重的内乱!!
留着继续供养?那肯定不行啊!!这花这么多钱养一家废物,那还穿越个屁啊!!!
一时间,朱慈烺也没啥头绪!
尹希廉则继续道:“此外,新城(桓台)王氏,亦是山东累世名门!其家主王象晋王大人,现任浙江右布政使!王家世代簪缨,诗书传家,家业巨万,田产、商铺、书院遍布新城及济南府!更难得者,王家忠义传家!其族中子弟,多出忠烈!微臣听闻,王大人之子王与胤,文武双全,在乡组织团练,保境安民,忠心赤胆!王家,实乃我大明忠贞柱石!”
朱慈烺闻言,心中一动。新城王氏!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后世史书上的记载:1644年,李自成破北京,崇祯帝殉国!王象晋之子王与胤,闻讯后率家族武装抵抗大顺军,兵败不屈,举家自缢殉国!一门忠烈,气壮山河!此等忠义之门,当为大明脊梁!
他忍不住赞道:“好!好一个忠义传家的新城王氏!孤记下了!”
尹希廉见太子赞赏,心中也感欣慰,继续道:“还有淄川毕氏,虽家主毕自严毕大人六年前已仙逝,然其生前官至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功勋卓着!蒙先帝恩典,御赐‘四世一品’匾额,死后建御赐墓,哀荣备至!毕家虽显赫稍减,然在淄川乃至济南府,仍是名门望族!毕大人次子毕际有,年方二十一,颇有才名,正潜心读书,以图科场进取!毕家清誉,在山东士林,仍具影响!”
朱慈烺点点头,毕自严是明末能臣,理财高手,其家族底蕴深厚,若能得其助力,于钱粮筹措大有裨益。
尹希廉最后补充道:“此外,淄川高氏,虽非官宦世家,然其商号‘高记’遍布山东,主营琉璃、瓷器、药材、布匹,与晋商、徽商皆有往来,家资丰厚,消息灵通。家主高珩,为人豪爽,乐善好施,在商界颇有声望。”
尹希廉一口气说完,微微喘息,最后总结道:“殿下,微臣所虑,暂时是这些家族。此名单乃初步整理,或有疏漏,待微臣再行查访,随时补充!敢问殿下……” 他试探着看向朱慈烺,等待指示。
朱慈烺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边,再次推开窗户。寒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清那些隐藏在豪族府邸深处的暗流涌动。
堂内一片寂静。尹希廉屏住呼吸,不敢打扰。朱慈炯也乖巧地坐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皇兄沉思的背影。王之心如同影子般侍立,低眉顺眼。
良久,朱慈烺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静。他走到朱慈炯身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动作温和。朱慈炯仰起小脸,露出一个依赖的笑容。
“孤意,” 朱慈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暂先不去联络这些家族!”
“啊?” 尹希廉一愣,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他费心费力整理名单,本以为太子会立刻着手拉拢,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忍不住问道:“敢问殿下……可是对微臣所提之人……有所顾虑?” 他心中忐忑,难道是名单上哪家引起了太子的忌惮?
朱慈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踱步回到桌边,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残茶,一饮而尽。微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苦涩的清醒。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尹希廉困惑的脸,又看了看弟弟朱慈炯懵懂的眼神,最后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尹大人多虑了!” 朱慈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异常清晰,“你方才所言,条理清晰,详略得当,所列家族,皆乃济宁乃至山东举足轻重之存在。孤以为,甚好!”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凝重,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清醒:
“然——”
他停顿片刻,目光如电,直视尹希廉:“实不相瞒!孤所虑者,非在名单本身!而在孤自身!”
他踱步到堂中,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尹希廉心上:
“眼下济宁城,孤所能掌控者,无非张无极将军麾下城门营数千精锐,冯忠将军所率天津老营五千精锐!加加拢拢,堪堪不到一万可战之兵!此乃孤之根本!然……”
他语气加重:“张将军所部,连日奔波激战,疲惫未消!冯将军部属,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此几千兵马,虽为精锐,然数量有限,且需分兵驻守四门、北关水次仓、城南新营、州衙要地!捉襟见肘,难以兼顾!”
他走到墙边悬挂的简易济宁城防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关键位置:“更要命者!城中尚有昨夜俘获之卫所兵、乡勇降卒近四千!此辈虽已缴械,然人心未附,隐患未除!需分兵严加看管!此乃悬顶之剑!”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再者!孤虽已命张、许二位将军整军练兵,然新军未成,火器未备!城中现存火器,老旧不堪,弹药匮乏!”
朱慈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如同寒冬的冰锥,刺破尹希廉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尹大人!你久历官场,当知世情!那些豪族富户,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见风使舵之辈?孤此刻,手中无强军!库中无厚饷!火器未精!根基未稳!拿什么去让他们倾心投效?拿什么去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真金白银,支持孤这‘流亡太子’?!”
他走到尹希廉面前,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若孤此刻贸然登门,亮明身份,寻求支持!你猜他们会如何?”
朱慈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潘时昇会笑脸相迎,虚与委蛇,送上些不痛不痒的‘程仪’,然后立刻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给南京的潘士良,甚至……传给那不知在何处的刘泽清!文兴邦会权衡利弊,一面敷衍孤,一面加紧联络他那亲家刘泽清,甚至可能暗中收拢卫所旧部,观望风色!孙芳?哼!有孔府姻亲这层护身符,他更会首鼠两端,甚至可能将孤之动向,当作奇货,待价而沽!至于那些清流名士……任孔当、郑与侨、潘士良或许心向大明,然他们更重‘名节’!更重‘大势’!在孤未能展现出足以定鼎乾坤的力量之前,他们最多保持中立,静观其变!绝不会轻易将身家性命,押在孤这前途未卜的太子身上!!”
朱慈烺一番话,如同疾风骤雨,将尹希廉浇了个透心凉!他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之前只想着为太子引荐地方势力,却未曾深想这背后的凶险和博弈!太子殿下年纪虽轻,然此等洞察人心、审时度势的眼光,简直令人心惊!
“殿下……殿下所虑……深谋远虑!微臣……微臣愚钝!险些误了大事!” 尹希廉声音发颤,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心中后怕不已。
朱慈烺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语气缓和了些:“尹大人不必自责。你用心办事,孤心甚慰。”
他重新坐回主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在敲定一盘棋局的落子:“眼下,孤意已决!尹大人!”
“微臣在!” 尹希廉连忙应道,神情肃然。
“名单上这些家族、个人,尤其是济宁本地的潘家、文兴邦、任孔当、郑与侨、唐家、孙家……” 朱慈烺目光锐利,“你,以济宁知州的身份,先行接触!试探!联络!”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其一,莫要点明是孤去接触!更莫要透露孤之意图!只言州衙为稳定地方,安抚民心,欲与地方贤达共商时局!”
“其二,重点探查!探查他们对朝廷的态度!对闯贼李自成的看法!对关外建奴的认知!尤其……探查他们对太子的猜测和态度!探查他们与周边势力的联系深浅,如刘泽清、孔府等!”
“其三,尤其注意那孙家!孙芳与刘泽清有无暗中勾结?与孔府关系究竟如何?其行事风格是谨慎还是张扬?务必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其四,接触方式,务必自然!可借商议漕粮转运、商税征收、地方治安、灾民安置等公务之名,登门拜访,或设宴相邀!言语之间,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孤要的,是他们最真实的想法和立场!而非敷衍之词!”
尹希廉听得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殿下英明!微臣明白!微臣定当以州衙公务为名,小心试探,摸清其底细立场!绝不打草惊蛇!”
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强调道:“具体如何行动,待明日!待孤在城南广场,明正典刑,诛杀王世英、云飞、魏德勘三贼!昭告其罪!震慑宵小!待孤正式颁布招兵令,扩编新军!之后!!”
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股凛然的霸气:
“再结合你探查所得各家之态度立场!孤,自有决断!届时,该拉拢谁!该打压谁!该清除谁!孤,心中自有丘壑!!”
“微臣遵命!!” 尹希廉肃然起身,深深一揖,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只剩下对这位少年太子深不可测的城府和雷霆手段的敬畏!“殿下所虑周全,步步为营!微臣定当谨慎行事,不负所托!”
朱慈烺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挥了挥手:“好了,天也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尹大人也辛劳一日,快些回去歇息吧。”
尹希廉躬身道:“殿下,微臣想着,殿下与两位王爷、王公公初来乍到,身边无人伺候,多有不便。微臣府中尚有伶俐的下人,可否……派几个过来,听候殿下差遣?也好照料殿下起居?”
朱慈烺闻言,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尹大人有心了。不过,不必了。” 他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喊道:“老吴!!吴六子!”
“哎……哎!来了来了!!” 门外立刻响起吴六子那透着精干的回应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吴六子那张瘦猴般精明的脸探了进来,脸上堆着笑:“殿下!您喊老吴?有啥吩咐?”
朱慈烺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摆摆手:“老吴啊,” 他指了指尹希廉,对吴六子笑道,“尹大人担心孤和两位王爷身边没人伺候,想派几个下人来。孤想着,这一路,孤和两位弟弟,还有王伴伴,都习惯了你们兴漕帮的弟兄们照料。这生活起居、安全护卫的琐事,还是交给你们,孤才安心。尹大人,你说是不是?”
尹希廉心中了然,太子这是更信任这些一路护驾、生死与共的兴漕帮旧部!他连忙笑道:“殿下说的是!是老臣考虑不周了!有吴护卫和兴漕帮的弟兄们在,自然万无一失!老臣多虑了!”
吴六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胸脯拍得砰砰响:“殿下!您这话说的!老吴心里暖烘烘的!您放心!有我老吴和这一百多号弟兄在!保管把您和两位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这州衙里里外外,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他先问问我老吴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眼中闪过一丝彪悍之色。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好!孤信你!孤也乏了,日后孤和几个弟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你们也注意歇息,别太累着。”
吴六子心头一热,太子爷这话,透着关心!他连忙点头哈腰:“谢殿下关心!老吴和弟兄们皮糙肉厚,熬得住!殿下您早点歇着!有事您就喊一嗓子!老吴随叫随到!”
朱慈烺摆摆手:“好了,今日就这样吧。若是有人来求见,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其他一概挡了,让他们明早再来。”
“好嘞!殿下放心!包在老吴身上!” 吴六子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对尹希廉做了个“请”的手势,“尹大人,您请!殿下要歇息了!”
尹希廉会意,对着朱慈烺和两位王爷再次深深一揖:“微臣告退!殿下、王爷早些安歇!” 说罢,在吴六子的“护送”下,转身离开了正堂。
堂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朱慈烺长舒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的朱慈炯:“走吧,回去歇息吧。”
“是,皇兄。” 朱慈炯跟上朱慈烺,两兄弟一前一后走向后院!
路上,朱慈炯仰起小脸,好奇地问朱慈烺:“皇兄,那个孙家……真的和孔圣人家是亲戚吗?那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朱慈烺看着弟弟天真的眼神,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是啊,孔圣人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他的家族自然很厉害。不过,再厉害的家族,也要讲忠义,明是非。慈炯,你要记住,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更要看其心,观其行。”
朱慈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皇兄,我记住了!”
“好了,去睡吧。” 朱慈烺温和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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