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敌营深处
麻醉剂的效力让陆远志的头像灌了铅一样沉。他假装昏迷，通过微眯的眼睑观察周围环境。车厢内壁是特制的铅灰色金属，没有窗户，只有顶角一盏红灯提供微弱照明。手腕上的束缚带看似普通，实则内含微型电极——一旦检测到肌肉异常活动就会释放电流。
林小芳被固定在对面的拘束椅上，头低垂着，长发遮住了脸。但陆远志注意到她左手食指正以特定节奏轻敲大腿——摩尔斯电码：「7人...3前4后...装甲车...」
车厢突然颠簸，转向时的离心力让陆远志判断他们正在上山。青山山脉？还是更远的黑岩岭？麻醉师显然低估了他的耐药性，故意吸入的剂量只让他迷糊了七分钟就恢复清醒。
他快醒了。一个声音从车厢前端传来。陆远志立即调整呼吸，保持昏迷状态。再补一针？
不用，仲裁者要他们清醒着进基地。另一个声音回答，特别是那个女人。据说她体内有七代纳米机器人，麻醉会影响信号采集。
车厢内响起通讯器杂音：A队报告，后方七公里发现可疑车辆，请求拦截。
批准。使用7号协议。
陆远志心头一紧。老赵他们被发现了？计划中老赵应该保持至少十公里跟踪距离。除非...这是敌人故意设的局。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林小芳不知何时已经，正用一枚藏在指间的回形针拨弄拘束带锁芯。她的动作精准得像外科手术，眼神却是陆远志从未见过的冰冷——完全是林雪梅的战术状态。
束缚带无声松开。林小芳缓慢活动手腕，然后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她向陆远志使了个眼色，指向车厢顶部的通风口。
就在这时，车辆猛地急刹。林小芳瞬间恢复被缚姿势，回形针消失无踪。车厢后门轰然洞开，刺眼的白光中站着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正是那个长得和杨锐一模一样的克隆人。
欢迎来到第七区，陆少校。克隆杨锐的笑容像爬行动物般冰冷，仲裁者等你们很久了。
陆远志被粗暴拖下车，强光让他暂时失明。等视力恢复时，眼前是一座半埋入山体的灰色建筑，入口处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七个黑色摄像头组成环形阵列。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
林小芳被单独押往另一个方向。擦肩而过时，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陆远志的手背——不是摩尔斯电码，而是简单的七个触点：他们在传递某种信息。
克隆杨锐带着陆远志穿过七道安全门，每道门都需要虹膜和掌纹双重认证。走廊墙壁上隐约可见反复粉刷仍未能完全遮盖的旧标识：「第七子计划-绝密试验区」。
熟悉吗？克隆人注意到陆远志的视线，你父亲最后七小时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第七道门后是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七个光点组成的星座图案。陆远志立刻认出那是第七黎明的电磁脉冲网络模型，但比周教授分析的更复杂，每个节点都有七个次级连接。
漂亮吧？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七座城市，七种频率，七重控制。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走出。全身罩在黑色作战服中，脸上戴着七边形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呈现诡异的银灰色。
仲裁者。陆远志肌肉绷紧，但束缚带限制了他所有动作。
面具人挥手，克隆杨锐退出房间。随着液压门关闭的闷响，仲裁者摘下面具——面具下是另一张杨锐的脸，但右眼周围布满蛛网状疤痕，像是严重烧伤后又经纳米机器人修复的痕迹。
第三个杨锐？陆远志强压震惊。
唯一真实的杨锐。声音终于恢复自然，沙哑如砂纸摩擦，前两个克隆体只是诱饵。老赵现在追的那辆车会带他们进入雷区。
陆远志的血液瞬间冰冷。计划暴露了？
杨锐——或者说真正的仲裁者——走到控制台前调出监控画面。林小芳被固定在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装置中，数十个传感器贴在她头部。
知道为什么叫第七子他突然问，因为前六个都失败了。
屏幕切换，显示七个圆柱形培养舱。前六个舱体里是畸形的人形生物，有的多肢体，有的头部异常膨大。第七个舱是空的，标签上写着「原型体VII-完美体」。
林雪梅是第七个志愿者，也是唯一成功的。杨锐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崇敬，她将纳米机器人注入自己体内，创造了奇迹。而你父亲...他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却选择做旧秩序的殉道者。
陆远志的束缚带突然发出的轻响——林小芳刚才的七个触点不是随机动作，而是纳米机器人编程指令！微型机器人正在从内部瓦解束缚装置。
你想复活第七子计划。陆远志故意拖延时间，但林小芳不会配合你。
她不需要配合。杨锐调出另一个屏幕，显示电磁脉冲网络的倒计时：06:23:17，当网络激活时，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会自动响应主控频率。届时，她将成为完美的武器载体——比七个军团更强大。
束缚带又松了一分。陆远志计算着突袭的角度和距离。就在这时，主屏幕突然闪烁，林小芳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她的眼睛呈现全银色，声音却奇异地融合了林雪梅的冷静和林小芳的温柔：
陆远志，听我说。第七个黎明不是终点，而是循环的开始。你父亲知道这一点。
杨锐猛地按下通讯器：立即隔离她！纳米机器人正在反制控制系统！
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陆远志趁机挣脱束缚带，一个翻滚抄起桌上的战术匕首刺向杨锐。后者闪避不及，匕首扎入右肩——与医院袭击时的伤口同一位置。
你父亲也刺过这里。杨锐竟笑起来，丝毫不顾血流如注的伤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纳米机器人集群的弱点！
他按下腕表某个按钮，整面墙突然变成透明状态。墙后是间实验室，林小芳所在的装置被七道光束笼罩，她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银蓝色纹路在皮肤下疯狂流动。
看好了，陆少校！第七黎明的真正意义！
实验室天花板打开，降下七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是一个林小芳的复制体——不，更准确说是前六个失败原型体和第七个空舱的实物。舱体注满淡蓝色液体，复制体们如同沉睡。
七个原型体，七个频率。杨锐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当网络激活时，她们将成为活体天线，向全球发射控制波。而你的林小芳...将是主控核心！
陆远志扑向控制台，但杨锐早有防备。地板突然倾斜，他跌入一条滑道，七拐八弯后摔进一个封闭房间。墙上屏幕亮起，显示杨锐扭曲的脸：
好好欣赏吧。顺便说，你父亲最后时刻也在这里。
屏幕切换，播放一段全息录像：陆卫国满身是血地靠在同样位置，手中握着某个发信装置。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录像...第七子计划已经被渗透...七个原型体必须被销毁...重复，必须...等等！
录像中的父亲突然看向门口，眼神变得锐利：杨锐？你还活着...不！站住！
录像戛然而止。陆远志的拳头砸在墙上，指节渗血。父亲最后时刻的绝望与决心，七年后依然刺痛着他的心脏。
突然，墙面传来七下有节奏的敲击。陆远志警觉地贴耳过去——是摩尔斯电码：「准备...冲击...」
下一秒，整面墙被炸开。烟尘中，老赵和猴子全副武装地冲进来，身后跟着周教授和七名特战队员。
定位器起作用了！猴子兴奋道，林博士的纳米标记带我们穿过雷区！
林小芳呢？陆远志抓起猴子递来的步枪。
周教授面色凝重：情况复杂。她的纳米机器人正在与主控系统对抗，意外激活了第七个原型体。他调出平板上的监控画面，看这个。
画面中，第七个培养舱的液体正在排空，舱内的林小芳睁开了眼睛。她的动作僵硬但坚定，伸手按下舱内的某个开关。整个基地的灯光瞬间变成暗红色，警报声改为机械女声：
「第七协议激活。自毁序列启动。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倒计时：07:00」
自毁？老赵愕然，谁触发的？
不是自毁...是重启。周教授突然明白过来，第七个原型体不是失败品！她是林雪梅设置的保险程序！
陆远志已经冲向出口：分组行动！A队去救林小芳，b队找原型体！
走廊里一片混乱，研究人员和警卫四处奔逃。陆远志带队向主实验室突进，途中遭遇三波抵抗。子弹在狭窄空间呼啸，老赵左臂中弹仍坚持战斗。
当陆远志终于破开主实验室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林小芳仍悬浮在装置中，但全身皮肤近乎透明，银蓝色血管清晰可见；而那个第七原型体已经走出培养舱，正站在控制台前快速操作。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原型体转身时，她的眼神与林小芳如出一辙——不，应该说与林雪梅完全一致。
陆远志。原型体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像电子合成般不带感情，林雪梅博士预设的重启程序已激活。电磁脉冲网络将在七分钟后重置。建议立即撤离所有人员。
林小芳呢？陆远志冲向中央装置。
主体意识正在与纳米机器人融合。原型体机械地回答，融合成功率目前77%。危险。
陆远志开始拆除装置上的管线。触碰到林小芳身体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刺痛传遍全身。他的视野突然扭曲，无数画面如潮水涌入——
父亲在实验室与林雪梅争论...杨锐偷偷复制数据...爆炸...鲜血...林雪梅将纳米机器人注入自己手臂...父亲抱着受伤的她冲出火海...
这些不是他的记忆，是林小芳——不，林雪梅的！
远志！现实中的呼喊将他拉回。林小芳的眼睛恢复了正常，正虚弱地看着他，带我走...第七个黎明...不是你想的那样...
基地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崩塌。原型体依然冷静地操作控制台：自毁程序不可逆。建议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老赵和猴子架起虚弱的林小芳。陆远志犹豫了一秒，转身抓住原型体的手臂：你也一起走！
原型体第一次露出类似人类的表情——困惑：我的设计用途是确保第七协议执行。生存不是优先项。
现在它是了！陆远志强硬地拽着她跑向出口。
七人小队在崩塌的通道中狂奔。身后传来杨锐疯狂的嘶吼：你们不明白！第七黎明是进化！是未来！随后被一声爆炸淹没。
当他们终于冲出基地大门时，整个山体已经开始塌陷。直升机旋翼的声音由远及近，陆远志抱着林小芳爬上软梯。最后回头一瞥，他看到原型体站在悬崖边缘，银色的眼睛倒映着爆炸的火光。
她会死吗？林小芳虚弱地问。
陆远志没有回答。因为下一秒，原型体纵身跳入火海，而林小芳在他怀中突然痉挛，皮肤下银蓝色纹路再次暴起。
怎么了？他惊恐地问。
周教授检查了监测仪：纳米机器人正在重新配置...上帝啊...它们在...进化！
林小芳的眼睛再次变成银白色，但这次她的声音异常清晰：陆远志，听我说。第七黎明不是武器...是疫苗...我们都被骗了...
话未说完，她再次陷入昏迷。直升机下方，第七区基地在连环爆炸中化为火海。而陆远志抱紧林小芳，突然意识到——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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