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监狱“时之裂缝”的最深处,名为“混沌熔炉殿”的核心区域,已然是一派末日景象。
这里感受不到温度,只有一种吞噬一切的、绝对的冷。
并非寒冰的刺骨,而是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物质与能量走向热寂终末时散发出的,属于虚无本身的冰冷。巨大的殿堂穹顶早已破碎,裸露出的并非天空,而是扭曲翻滚、色彩无法形容的混沌乱流,如同一个不断呕吐着污秽的巨兽伤口。
地面上,原本用以禁锢和封印的古老符文链条寸寸断裂,像垂死的蛇一般无力地扭动、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灵子哀嚎的尖啸、金属被无形之力碾碎的刺耳摩擦、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漏气的、令人窒息的静默背景音。
A-15本丸的小队,就站在这片正在崩坏的炼狱中心。
压切长谷部左臂的甲胄完全碎裂,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被污浊的暗堕气息侵蚀,被他用纯粹的灵力强行压制,每一次挥刀,绷紧的肌肉都带来钻心的痛楚,但他持刀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鹰,依旧嘶哑地发布着指令。
“右侧!清光安定,三点钟方向,压制那波怨念聚合体!三日月殿下,请清理左翼突进的畸变体!药研,寻找仪式弱点,任何波动都不要放过!”
他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传播,带着一种被拉扯的失真感。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背靠着背,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相互依存的两叶扁舟。
清光那身漂亮的出阵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已经变成暗紫色的污迹。
他平日里最珍视的、由主公亲手涂抹的“星河血焰”指甲油,此刻也蒙上了尘埃,只有在他急速挥刀时,才能偶尔划出一道黯淡的流光。
他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红色的眼眸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安定!后面交给你了!”清光格挡开一柄裹挟着疯狂意志劈来的扭曲太刀,反手一刀刺入一个由无数痛苦面孔聚合而成的怨念魔物,那魔物发出无数重叠的惨嚎,爆散开来,污秽的能量溅了他一身。
大和守安定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刀舞得更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精准地斩断从阴影中刺出的触须,格挡开飞射而来的骨刺。
他的呼吸同样急促,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如同暴风雪中屹立的青松。他与清光的配合已臻化境,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洞悉彼此的意图,将背后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三日月位于稍靠后的位置,他的太刀依旧挥洒着如同新月般华美清冷的弧光,每一次斩击都带着千年的沉淀与力量,将扑来的敌人成片荡开或净化。
然而,他那张绝世的面容上也难掩疲惫,华丽的狩衣被撕裂了几处,沾染了污渍。
他那双蕴含着新月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几分平日里的从容笑意,变得无比凝重,注视着战场的核心——那正在疯狂运转的 “万象归墟仪”。
那并非传统的祭坛或装置,而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不断自我撕裂又重组的、由纯粹恶意与混乱能量构成的巨大旋涡。
旋涡的中心,隐约可见数名最强暗堕审神者扭曲残破的灵魂在哀嚎、挣扎,他们的痛苦与怨恨成为了仪式最好的燃料。
无数漆黑的、仿佛由凝固的阴影构成的锁链从旋涡中伸出,扎入周围破碎的空间壁垒,正贪婪地抽取、撕扯着远方各个时空节点的能量核心坐标。
整个大殿的崩塌,空间的扭曲,皆是因它而起。
药研藤四郎的身影在战场边缘快速穿梭,躲避着流弹和空间裂缝,手中的便携探测器屏幕数据疯狂跳动,几乎要溢出屏幕。
“不行!再生速度太快了!能量来源是整个监狱积累的怨念和正在被抽取的时空节点本身!常规攻击如同杯水车薪!”
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罕见的焦急,“空间稳定度正在跌破临界点!再不阻止,连锁崩塌就无法逆转了!”
凌笑笑站在小队形成的保护圈中心,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化神期的护体灵光虽然依旧璀璨,但明显黯淡了许多,脸色苍白,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之前为了突破层层封锁抵达这里,已经消耗了大量灵力。
此刻,她正全力运转心法,试图分析这个疯狂仪式的结构,寻找那一线生机。
她能“看”到,那些被撕扯的时空坐标,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正在急速微弱下去。
一旦熄灭,对应的那片时空将彻底陷入混乱与死寂。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开始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那“万象归墟仪”的旋转速度骤然提升了一个量级!旋涡中心爆发出刺目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惨白光芒!更多的阴影锁链如同活物般激射而出,刺向虚空!
“不好!最终阶段启动了!”药研失声喊道。
空间的崩塌速度猛然加剧!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大面积塌陷,露出下方无尽的、翻滚着混沌色彩的虚空!冰冷的、带着湮灭气息的乱流从裂缝中倒灌而入!
“主公!”长谷部格开一道空间裂缝的边缘,焦急地看向笑笑。
清光和安定也被逼得连连后退,防线瞬间收缩,岌岌可危。
凌笑笑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疲惫瞬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到极致的决绝。
她清晰地认识到,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退路了。
“长谷部!清光!安定!三日月!药研!”她的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所有的噪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刀剑男士的耳中。
“为我争取十息时间!不计代价,掩护我!”
没有询问,没有质疑。
“是!主公!”长谷部怒吼一声,原本压制伤口的灵力轰然爆发,将侵蚀的暗堕气息强行逼出,刀光如匹练般展开,死死守住最前方!
“了解!”
“明白!”
清光和安定眼神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两人刀势一变,从防守转为最极致的进攻,如同两道疯狂的旋风,不顾自身损伤,强行将逼近的敌人浪潮撕开一个缺口!
“呵呵…最后的舞台吗?老爷爷便陪姬君疯狂一次吧。”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太刀横于身前,新月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一道更加凝实、更加广阔的月光领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大部分的空间裂缝和乱流暂时隔绝在外!
药研放弃了探测,拔出短刀,加入了近战,用自己的一切手段,清除任何可能干扰到凌笑笑的漏网之鱼。
十息!生死时速的十息!
凌笑笑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外界的惨烈。
她的意识沉入丹田,沉入那血脉深处,那一丝一直被她小心翼翼隐藏、压抑的…古老、威严、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力量!
“醒来!”她在心中默念。
轰——!!!
一股远比她化神期灵力更加浩瀚、更加霸道、更加原始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璀璨的九彩灵光再次从她体内涌出,但这一次,灵光之中,隐约有一条微小的、凝实的金色龙形虚影缠绕盘旋!
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龙威以她为中心,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般扩散开来!
那些疯狂扑来的怨念魔物和畸变体,在这纯粹的、位格上的压制面前,动作瞬间一滞,发出了恐惧的嘶鸣!
凌笑笑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瞳孔,不再是人类的圆瞳,而是变成了冰冷的、威严的金色竖瞳!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非人的威仪,已深深烙印在所有目睹此景的刀剑心中。
她双手急速结印,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周围混乱的法则之力,艰难而稳定。
化神期的全部修为,加上那丝被引动的龙族血脉之力,以及她对此世规则的感悟,被强行压缩、融合!
一柄并非实体,却仿佛由无数细密大道符文构成、一半流转着终结万物的“寂灭”黑芒,一半跳跃着创生希望的“新生”白光的奇异光刃,在她胸前缓缓凝聚成型——混沌开天刃!
这光刃出现的刹那,周围崩塌的空间都似乎为之凝固,连“万象归墟仪”的运转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它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凌笑笑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身体无法完全承载这股力量的征兆。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觉醒血脉力量,强行使用,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她身后是她的刀剑,华国时政,还有数千无辜百姓。
“就是现在!”她嘶声喝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把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光刃,精准无比地投向了“万象归墟仪”漩涡中心,那能量流转最为狂暴,却也最为脆弱的逆位节点!
与此同时,外围的刀剑男士们也到了极限。
长谷部用本体刀硬生生架住了一名暗堕大太刀的全力劈砍,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清光和安定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全靠意志支撑。三日月的月光领域明灭不定,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药研被一道能量余波扫中,重重撞在残垣上。
他们不是第一小队,却是这里唯一的小队了,其他小队甚至是其他突破到这里的审神者和刀剑队伍均被重伤,都只剩一口气了。
别无选择,坚守使命。
光刃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旋涡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
只有一种极致的、吞噬了一切声音与光线的绝对寂静,以及随后爆发出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纯粹到极致的白。
那白光并非温暖,而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将万物分解还原为最基本粒子的漠然。
在这白光中,“万象归墟仪”那疯狂的旋涡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湮灭那些哀嚎的残魂、扭曲的锁链、污浊的能量…一切的一切,都在白光中归于虚无。
白光散去。
混沌熔炉殿…不,这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殿堂。
只剩下一些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残骸,以及远处依旧在缓慢崩塌的空间边界。
敌人,消失了。
仪式,停止了。
时空节点的撕扯感,也停止了。
战斗…结束了。
胜利了吗?
“成…成功了吗?”加州清光用刀支撑着身体,不敢置信地喃喃。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战场的最中心。
那里,凌笑笑周身的所有异象——龙形虚影、金色竖瞳、强大的威压,都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脸色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中,竟夹杂着点点金色的、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的光点。
她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主公!!!”
“姬君!!!”
“大将!!!”
惊恐万分的呼喊声同时响起!
压切长谷部离得最近,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不顾自己满身的伤势,猛地扑了过去,在那具娇小的身躯彻底接触冰冷的地面之前,险之又险地将其接入怀中。
怀中的人,轻得让他心慌。
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长谷部抱着她,跪在冰冷的废墟之上,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光、安定、三日月、药研…所有人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围拢过来,看着长谷部怀中昏迷不醒的审神者,看着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恐慌和沉重彻底淹没。
战场,陷入了一片比之前更加死寂的冰冷之中。
只有远处空间崩塌的、沉闷的轰鸣,如同为这场惨胜奏响的哀悼钟声,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幸存的灵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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