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冻结的寂静,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你——是——谁——?!”
长谷部当然知道他是谁,但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在这!
压切长谷部的声音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金属,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领地受到侵犯的尖锐敌意,猛地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紫色的眼眸几乎在喷火,死死地盯着那个竟然敢将主公抱在怀里、姿态如此亲昵的高大身影。
他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剧烈而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真是气糊涂了,除了出阵带回来的刀剑,还有哪里能出新的刀刀呢?
巴形薙刀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海般的紫色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长谷部几乎要杀人的视线。
他甚至没有改变抱着笑笑的姿势,只是用他那特有的、缺乏起伏的语调回答:“我是薙刀,巴形。刚刚由主公亲手锻造并召唤至此。”
他特意强调了“亲手”二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放、开、主、公!”长谷部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这句话,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本体刀的刀柄上。
“为什么?”巴形反问,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困惑,仿佛长谷部的要求是多么不可理喻。
“主公并未表示不适。我的职责是守护并跟随主公,当前姿态并无不妥。”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手臂,让笑笑坐得更稳当些。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并无不妥?!”长谷部气得差点跳起来,“主公身份尊贵,岂容你如此……如此僭越!”
“僭越?”巴形微微偏头,视线扫过全场那些神色各异、但无疑都带着某种审视和排斥目光的刀剑男士们。
“我只是在执行身为刀剑的职责,靠近并守护主公。反观诸位,”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为何对我,一振由主公亲自召唤的刀剑,抱有如此显而易见的敌意?”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
“喂喂,新来的,话可不能这么说。”髭切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看似无害实则锐利的笑容开口。
“我们只是担心主公而已。毕竟,来历不明的刀剑,总是需要多加小心呢~” “兄长说得对!”膝丸在一旁用力点头,看向巴形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来历不明?呵,这些刀剑男士真是道貌岸然!巴形一直平淡的脸上浮现一抹讽刺。
大和守安定也忍不住皱眉道:“而且你一出现就……就这样抱着主公,也太不知分寸了!”
加州清光虽然没说话,但看着巴形那自然抱着笑笑的样子,再对比自己之前连靠近都带着小心翼翼,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只能用力抿着嘴唇。
面对众人的指责,巴形薙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些带着情绪的话语只是拂过山岩的微风。
他等众人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刃的耳中:
“敌意,源于恐惧。恐惧,往往源于自身的不足。”
他环视四周,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
“我并非来历不明,我源于主公的灵力,响应主公的召唤而来。我的存在本身,即是主公意志的体现。而诸位……”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如同利剑般直刺所有刀剑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愿被触碰角落的话:
“……据我观察,似乎本丸之中,并无任何一振刀剑,是由主公大人亲自锻造召唤而来的吧?”
“——!!!”
好像有无数刀剑插入了在场刀剑男士的心口。
一瞬间,整个大广间落针可闻。
所有刀剑男士,无论是激愤如长谷部,冷静如三日月,还是担忧如粟田口们,全都僵住了。
巴形的话语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不安与……一丝难以启齿的自卑。
是啊,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时政的分配,是因为前任渣婶的死亡,是因为各种因缘际会。
唯独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他们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小女孩,那份纯粹的、属于她自己的选择和召唤。
他们与主公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过去”的距离。
这段距离让他们在付出爱与被爱时,总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惶恐与不确定。
他们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比不上她“应有”的刀剑,害怕终有一天,会被真正由她“选择”的刀剑所取代。
而巴形薙刀的出现,就像是将这个他们一直逃避的现实,血淋淋地摊开在了阳光之下。
他就是那个“第一振”,那个由笑笑亲手带来的“选择”。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感到恐慌、排斥,乃至……嫉妒?
长谷部的脸色由暴怒的赤红转为失血的苍白,他按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三日月宗近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了然,也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其他刀剑更是纷纷避开了巴形的视线,或低头,或握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乌丸,这位被尊称为“父辈”的太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深知,再这样下去,场面将无法收拾。有些心结,需要时间和沟通来化解,而非在情绪的火山口上争执。
他缓缓起身,黑色的羽织如鸦羽般垂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走向主位。
“纷争,到此为止。”小乌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镇住了场中暗涌的激流。
他看向还在巴形怀里,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不明所以、好像地里吃瓜都吃不明白的猹的凌笑笑,目光变得温和,“主公,此处气氛不佳,随为父去外面走走可好?”
凌笑笑看着小乌丸,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大家,以及依旧平静但似乎引发了很大问题的巴形,懵懂地点了点头。
小乌丸向巴形伸出手,语气平和却带着命令:“将主公予我。”
巴形看了看小乌丸,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笑笑,似乎在确认她的意愿。
见笑笑没有反对,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她递出,动作依旧轻柔,仿佛交接一件稀世珍宝。
小乌丸抱着笑笑,示意了一下额头冒汗的石切丸,三人便在一室沉默和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这片即将失控的战场,走向回廊。
大广间的门被拉上,隔绝了内外的空间,却隔绝不了那弥漫的紧张。
门内,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激烈的、压抑着怒火的争论声,隐约传来长谷部的低吼、巴形冷静的反驳,以及其他刀剑加入战局的声音……
回廊上,夜风微凉,吹散了一些窒闷感。
小乌丸抱着笑笑缓缓走着,石切丸跟在身侧,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愧疚。
“主公,”小乌丸低头,看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小女孩,轻声问道,“对于巴形薙刀,以及……本丸里其他的刀剑男士,你是如何看的呢?”
石切丸也屏息凝神,等待着答案。这答案,或许关乎着本丸未来的走向。
笑笑靠在小乌丸怀里,玩着自己的手指,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小脸,眼神清澈而真诚:
“巴形……很高,抱着我很稳当,他说是我的刀剑,我很开心。”她先是说了对新刀的印象,然后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表达更复杂的感受。
“但是,长谷部、清光、安定、药研尼、三日月……还有大家,”她一个个数着,名字多得仿佛数不清。
“大家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长谷部一直操心着本丸,papa虽然和树懒一样慢慢的,但是很可靠;乌鸦哥哥也很温柔。”
她伸出小手,比划着,试图找到合适的词语:“大家是……是陪我很久很久的家人。会给我讲故事,陪我玩,在我害怕的时候保护我,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巴形是新的家人,可是,可是大家是旧的、很重要的家人!”
她似乎无法准确说出那种区别,但那份情感却真挚无比。
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先来后到或许模糊,但日积月累的陪伴与守护所沉淀下来的依赖与亲近,却是任何新来的冲击都无法轻易取代的。
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本丸的两个“爸爸”,当然要安抚好。
端水不易,笑笑叹气。
小乌丸和石切丸闻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欣慰,以及一丝淡淡的酸涩。
原来,他们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在这个孩子纯粹的情感天平上,早已有了答案。
只是他们这些活了千百年的付丧神,反而困在了自己的心结里。
“旧的……很重要的家人吗?”小乌丸喃喃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温和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笑笑的背,“嗯,为父明白了。”
这就是华国常说的“人不如旧吧”。
然而,大广间内传来的、似乎愈演愈烈的争吵声,提醒着他们,心结的解开,远非如此简单。
风暴,仍在持续。
而刀剑付丧神的听力是何其敏锐,门内那些陷入自我怀疑和焦虑的“家人们”自然也听到这个答案,顿时一个个的和打了胜仗似的,昂起头,一脸“我不跟你计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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