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着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这崩塌,并非土石俱下,而是根骨深处的寸寸断裂——
那是一种信念被彻底抽空的虚无。
它啃噬着他心底,比任何刀斧都痛。
他独自一人立于“真理之山”最高指挥所。
这里,曾是青云门炼丹房,现下已被齿轮与蒸汽生硬改造,成了一颗冰冷的钢铁心脏,持续低吼。
巨大全息沙盘之上,代表“弑神军”的红色光点,肉眼可见地逐一熄灭,仿佛生命的火苗被风吹散,每一次闪灭,都在他心口烙下烧灼的痛。
“报!报!”
一个通讯兵跌跌撞撞,几乎是爬进门内,脸上惊恐之色,再无处藏匿。他胸膛剧烈起伏,喉头沙哑。
“西线……西线也溃了!全线溃败!”
他的声音,带着血肉模糊的颤音。
“我们的‘雷神’自行火炮阵地,在开火前竟突降一场怪异冰雹!
炮管瞬间凝固,冰层裹挟钢铁,死死咬住,动弹不得!
敌人趁势猛攻,我军防线如纸一般被撕碎!”
“东线……东线的蒸汽飞艇部队,则撞上莫名逆风,航线集体偏离!
几十艘钢铁巨兽,在空中发出撕裂的哀嚎,拖着火焰残骸,一头撞向‘万妖山脉’深处!残骸扭曲,化作焦黑血迹!”
“而北线……”
通讯兵嗓音已是气若游丝,颤抖得像被寒风摧折的枯叶。
“北线的兄弟们,围剿玄火真人残部时,所有火铳竟在同一刻炸膛了!
血肉横飞,惨叫与爆裂声搅成一锅粥!”
林默静默,听着每一句残酷报告。
他那张坚如铁石的脸庞,此刻没有一丝表情,仿佛石雕。
但他心底,早已被一股名为荒谬的情感彻底淹没,理性在汹涌而来的混乱面前,摇摇欲坠。
冰雹?
逆风?
集体炸膛?
这些“意外”,看似寻常,却在同一点爆发,频次诡异。
这已非巧合能解释。
这不是偶然,这是天意降临。
是那隐藏幕后的“天道”,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抵抗的手段,向他这个胆敢挑战神威的凡人,降下最残酷的神罚!
那无形之力,如同一只冰冷巨手,扼住凡人的喉管。
“头儿……”
一个最老、最得他信任的副官,声音沙哑,疲惫蚀骨,艰难开口。
“我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目光闪烁,似被内心深处的恐惧折磨。
“那些仙师们说的……或许真没错。”
“天命……真的,不可违?”
林默猛地回头,那双冷厉如孤狼的眼眸,死死盯住已开始动摇的副官。
目光如两把锋利冰刀,直刺对方心扉,不留半分余地。
“你,也开始信那些狗屁天命了?信那些虚假的,愚弄凡人的谎言?”
“可是……头儿…”
副官脸上,是深沉的痛苦与迷茫,汗水混着泪水滑落。
“我们能如何?我们的科学,我们的理性,在天意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不堪一击!”
他指向沙盘上,那些熄灭的光点,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们的人,正在白白送死!他们的血,正毫无意义地流淌,染红这片土地!”
“我们正在打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战争!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林默沉默了,嘴唇紧抿。
他无法反驳。
因为他副官说的,是事实。
一个血淋淋、残酷到极致的事实。
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科学”,那套老师曾传授本该无往不利的“真理”。
此刻在“规则”本身就是敌人的情况下,竟成了可笑的,甚至恶劣的玩笑。
他感觉自己像个试图用复杂公式,去说服一场滔天海啸改变方向的傻子,何其愚蠢!
“老师……”
他目光穿透指挥所厚重穹顶,直视苍穹上那两颗虚假双子星辰,在心底发出绝望呼唤。
“我该怎么办?”
“您教我的科学,它救不了我们!在这里,它成了最大的谎言,成了我们走向毁灭的借口!”
但,没有回应。
那个如同神明般的男人,在点燃他心中那团野火后,便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只留下无尽的虚无与冰冷。
绝望,如最冰冷潮水,一点点浸没他那早已疲惫的心。
那寒意穿透血肉,直抵骨髓,让他全身僵硬,呼吸困难。
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一切是否真有意义,自己所信的“科学”,是否真能战胜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还是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终将以血肉告终的闹剧。
就在他意志,即将被无尽绝望彻底吞噬时。
脑海中突然闪过五年前,在那个破败庙宇里,那个男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话语如惊雷,划破心底漆黑的夜空。
“谁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唯一的真理?”
轰——!
林默感觉自己脑海深处,仿佛被一道闪电狠狠劈中!
剧痛撕裂一切,却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那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这一刻重新燃起火焰!
那火光不再是迷茫,而是燃烧着一种更疯狂、更决绝的顿悟!
“是的……”
他嗓音因极致兴奋而微微颤抖,如同抑制不住体内喷薄而出的岩浆。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疯癫。
“我一直在试图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去战胜规则本身,这和以卵击石有何区别?何其愚蠢!”
“我一直在试图用科学,去解释一个根本不讲科学的世界!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科学!最大的荒谬!”
他猛地抬头,眼中神采迸发,似有星辰在他眼底炸裂。
“老师教我的,从来不是让我去遵守那些腐朽的规则,成为它的奴隶!”
“他教我的,是让我去……利用规则!去驾驭它,让它为我所用!”
“甚至是……打破规则!用凡人之手,去撕裂这虚假的,禁锢我们万年的秩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身形在指挥所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下,如同一尊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魔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看着面前巨大全息沙盘,看着上面那一个个代表着失败的,刺眼红色警报。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笑容。
那笑容扭曲而诡异,带着一丝癫狂,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绝望,只有一种如同孩童找到新玩具般,纯粹的狂喜。
那是一种亵渎神明,蔑视一切的扭曲喜悦。
“传我的命令!”
他对着那个早已被他震慑得呆若木鸡的副官下达了指令,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放弃所有对丹鼎道的围剿!”
“收缩所有兵力,退守真理之山,构筑最坚固的防线!将每一寸土地都化作敌人的坟墓!”
“同时。”
他顿了顿,眼中疯狂的光芒如深渊般幽暗。
“将我们所有的资源,所有工厂,所有劳动力,都投入到一个全新的项目之中!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生命!”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造出一样东西!倾尽所有!”
“头儿……那、那是什么?”副官颤声问道,他从未见过林默如此疯狂,如此决绝。
“一艘船。”
林默仰望天空,目光穿透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已看到那条通往胜利的唯一的疯狂之路。
那条路,铺满了凡人的血肉与钢铁的残骸。
“一艘足以承载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以及所有人的仇恨!”
“能够飞上九天的……”
“方舟。”那两个字,如同古老战锤般沉重,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激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回响。
【太虚仙朝-九天之上-天道宫】
真仙看着下方那个突然放弃所有抵抗,如缩头乌龟般退守一隅的凡人军团。
他那张不断变化,长满无数眼睛和符文的脸上,露出了困惑。
那表情扭曲而诡异,带着不解,仿佛在思索一个无解之谜。
“放弃了?”
他那由亿万声音组成的合唱,此刻竟只剩下单一的疑惑,如同一声空洞的叹息。
“就这么简单?凡人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无法理解。
他本以为那会是一场旷日持久,变数迭生的拉锯战,足以考验他新获力量。
但他未曾料到,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凡人领袖,竟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的天威彻底击垮,意志不堪一击,令他感到索然无味。
“无趣。”
他的意志中,闪过一丝如同神明玩腻了玩具后的失望。
那失望中带着冷酷与漠然,仿佛一切生灵都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
他将目光从那个已毫无威胁的凡人领袖身上移开,投向了另一个此刻更有趣的“玩具”。
玄火真人,和他的丹鼎道。
他看到那个早已堕入魔道的玄火真人,在失去凡人军队的压力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眼中只剩下贪婪与疯狂,理智尽失。
他开始疯狂扩张魔教,将所有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修士,无论炼气期、筑基期,都变成他丹炉的养料,榨取他们最后的血肉与灵魂。
他的修为在无数魂魄堆砌下,已达恐怖境地,气息邪恶而强大,如一尊行走的魔头。
他甚至开始将目光投向更高级的仙门,试图将整个修仙界都变成他的药田,收割所有生灵,为他所用。
“很好。”
真仙意志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冷笑。那笑容冰冷而计算,充满上位者的傲慢。
“就让你这条疯狗,去替我咬死另一条疯狗吧。让混乱吞噬一切,直至虚无。”
他决定再给玄火真人加一把火,将这疯狗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将一道更加精纯,也更加污秽的天道感悟,悄无声息地注入玄火真人脑海。
那感悟充满邪恶诱惑,足以腐蚀任何道心,让他彻底沦为黑暗的仆从。
那是一套关于如何将人元大丹,与这个世界的香火进行融合的禁忌知识。
一套足以让他力量暴涨,却也彻底沦为傀儡的邪术,饮鸩止渴。
“去吧。”
那声音蛊惑,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如同恶魔的低语。
“去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真仙吧,去成为凡人唯一的噩梦,让他们在绝望中颤抖。”
然后再作为我飞升的祭品,献上你的一切!
你的灵魂,你的力量,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归我!
真仙看着那两个正按照他所编写的剧本,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棋子,他那颗早已被智慧与变化彻底占据的道心,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那愉悦深邃而冰冷,如同宇宙深处的寂静,充满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以为,他已掌控一切。他以为,他已将所有变数都纳入计算,所有棋子都尽在股掌。
但他没有看到,就在他那片香火云海的最深处,就在那个被他视为最大威胁的金色异数所留下的那个小小的破绽之中。
一台由这个世界的灵石,和另一个世界的科技所共同驱动的盖勒力场发生器。
正在悄然地积蓄着,一股足以将整个棋盘都彻底掀翻的力量。
那力量微弱却坚定,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即将引爆一切,焚尽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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