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货仓里弥漫着霉味和孙管事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尿骚气。
他被捆着扔在角落，像一滩烂泥，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萧景珩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看着黄牙李手下那两个地痞盯着孙管事，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时不时伸长脖子往外望，盼着沈清弦他们快点来。
脚步声终于响起。
沈清弦走在最前面，素白的衣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陆沉舟和谢允之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像两尊煞神。
孙管事一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陆沉舟，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又尿出来，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沈清弦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不像陆沉舟那样充满戾气，也不像谢允之那样带着算计，就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看穿他所有肮脏的心思和恐惧。
孙管事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
“孙管事，”沈清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你传递周明私印，收受银票，证据确凿。按律，勾结官员，构陷皇商，是死罪，株连三族。”
她每说一个字，孙管事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不关我的事啊！”他崩溃地哭喊起来，涕泪横流，“是……是周府的大管家周福逼我的！他说……说只要我在货单上动点手脚，事成之后，就给我一笔钱，还让我进周府当差！我……我鬼迷心窍啊博士！”
他终于吐了口！
萧景珩眼睛一亮，激动地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问道：“货单上的‘革’字，是你掩盖的？”
“是……是周福让我用特制的药水点掉的，说看起来就像个墨点……”孙管事忙不迭地点头。
“青石镇那边，接应掉包箱子的人，是谁？”
“也……也是周福安排的人！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但听说，是用了乌衣卫的名头吓唬人……”孙管事为了活命，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周福还说……说这事背后有三殿下撑腰，让我放一百个心……”
三殿下！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还是让在场几人心头一震。
陆沉舟拳头捏得咯咯响，谢允之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萧景珩则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又是愤怒，又是兴奋。他们真的挖到根子了！
沈清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然后，她看着几乎瘫成烂泥的孙管事，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周福让你传递私印和银票，是给你的奖赏，还是……另有指示？”
孙管事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说道：“是……是封口费！周福说风声紧，让我最近躲起来，别再露面，还让我……让我把之前往来的一些字据都处理掉……”
“字据？”沈清弦眼神一凝，“什么字据？”
“就……就是周福之前让我办事时，派人送来的些便条，上面有他的印信……我……我留了个心眼，没全烧……”孙管事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心虚和后怕。
“字据在哪里？！”陆沉舟一步上前，声音如同炸雷。
孙管事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在……在我家里，卧房床板底下，有个暗格……”
拿到了！
关键的物证！
不仅有周明私印，还有大管家周福的亲笔指令和印信！这些，足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将周明死死钉在构陷赵家的罪名上！
沈清弦不再多问，转身对陆沉舟道：“陆公子，麻烦你带几个人，立刻去孙管事家中，取回字据。务必小心，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交给我！”陆沉舟二话不说，点了黄牙李手下两个看起来机灵的地痞，又狠狠瞪了孙管事一眼，“看好他！”随即大步流星地离开。
沈清弦又看向谢允之：“谢公子，孙管事的供词，需要立刻整理成状纸，细节务必清晰。同时，动用一切关系，将周明与三殿下之间的联系，尤其是通过周福和李郎中这条线，尽可能多地搜集佐证。”
“明白。”谢允之点头，脸上也带着一丝肃然，“我这就去办。”
货仓里只剩下沈清弦和萧景珩，以及那个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魂的孙管事。
萧景珩看着沈清弦，她站在昏暗的光线里，身姿挺拔，侧脸线条清晰而冷静。明明只是站着，却仿佛蕴含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跳也快了几分。
“我们……是不是快赢了？”他忍不住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得到她肯定的渴望。
沈清弦转过头，看向他。
跳动的灯火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点，让她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此刻看起来，竟有了一丝……温度？
她看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
却让萧景珩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
所有的紧张、后怕、奔波劳碌，在这一刻，仿佛都值得了。
他看着她转回去的侧影，偷偷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他知道，逆转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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