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羽柒将那枚小瓷瓶轻轻推入袖中,指尖在案几边缘顿了顿。烛火映着她的侧脸,轮廓冷硬如刻。她没有再看沙盘,只是抬眼望向窗外——远处山脚下的村落已有炊烟升起,灰白一线,融进晨雾里。
罗景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殿外停了一瞬,随即掀帘而入。他双手捧着一卷竹简,眉心微锁,步伐比往日沉了几分。
“楼主。”他在阶下站定,“三日内截获密信十七封,五封出自原威虎门北路管事之手,试图联络旧部重组‘铁脊营’。另有三家青楼报称,有陌生女子携香入市,所用配方与‘迷魂引’极为相似,只是气味更淡,燃后令人昏沉却不显异状。”
许羽柒没应声,只将目光落回沙盘上,指节轻叩寒鸦原的位置。
“江湖已有传言。”罗景驰继续道,“说您重伤未愈,闭关养息,祥鹤楼大权旁落。有人……开始试水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纹:“试水?那我得让他们游得再深些。”
她指尖一点沙盘东南角那个无名小镇,正是前夜她低声说过“快了”的地方。“放风出去,就说北路钱庄尚有暗账未清,藏在铁脊营旧址地下。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罗景驰略一迟疑,“若他们不来呢?”
“那就说明,他们还没蠢到家。”她淡淡道,“可只要有一人动心,就会牵出一串。我要的不是斩草除根,是看清谁还在动念头。”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罗景驰低头应命,正要退下,却见医师从廊下走来。他已换去旧袍,黑衣银鹤纹贴身裁剪,左臂七星徽记清晰可见。手中不再提药箱,空着手,步子稳得不像个刚掌权的人。
他走到殿中,单膝跪地,呈上一份薄纸名单。
“蚀心阁首批人选,九人。”他声音平稳,“皆为曾受我救治或用药控神者,忠诚可验。他们不怕死,只怕忘恩。”
许羽柒接过名单,并未立刻翻看。她盯着他,半晌才问:“你信他们?”
“属下信他们此刻的心。”医师答得干脆,“但人心会移,如同药性随体质而变。今日忠,未必明日不叛。”
“很好。”她终于点头,“那你打算如何防?”
“每月自审一次。”他说,“若有异动,我亲自处置。若有一人背主,我愿同罪。”
许羽柒将名单放下,目光沉了几分。“当年姜堰晨身边,也有誓死效忠的亲卫。可最后割他喉的,正是最亲近的那个。”
医师垂首不语。
“我不怕人坏。”她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我怕的是,坏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我的桌前吃饭。”
她转过身,直视医师:“从今日起,蚀心阁不受影卫巡查,也不归内务堂管辖。它只听我一人号令。但你也得记住——我给你刀,也随时能收走你的手。”
“属下明白。”他叩首,额头触地。
“起来吧。”她挥袖,“去做事。我要让整个江湖知道,祥鹤楼不止有明面上的刀,还有看不见的脉。”
医师起身退至殿角,身影隐入廊柱之间的光暗交界处。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得极准,像是早已算好距离。
许羽柒回到主位,手指抚过案几上的银鹤令。那枚令牌今日才正式启用,正面展翅银鹤,背面刻着“令出即行,违者同罪”。她将它置于正中,压住了沙盘上代表十二州商道的红线。
罗景驰站在阶下,等她下一步指令。
她忽然问:“你说,当一个人站在顶峰时,最怕什么?”
罗景驰一怔,思索片刻,答道:“怕无人敢挑战。”
“不。”她摇头,声音低了些,“怕挑战来得太迟,让我忘了怎么出手。”
她说完,指尖一挑,银鹤令翻了个面,背面的文字朝上。然后她抬头,目光如刃。
“传令下去:江湖新局已定,祥鹤楼不称霸,但不容犯。凡我辖地,商旅通行无阻。若有欺压百姓、私设关卡者——不论出身,格杀勿论。”
罗景驰凛然应诺,转身欲走。
“等等。”她又叫住他。
“是。”
“那五封密信的传递路线,查清楚了吗?”
“已查明三条线路,均经由南岭茶栈中转。第四条……”他顿了顿,“是从城西义庄的棺材铺送出,买家是个哑巴,每日黄昏收货,天黑前运出。”
许羽柒眼神微动。“义庄?谁在守?”
“原是媚香楼的眼线,三个月前被我们清过一遍。据报,只剩一个老棺工,腿脚不便,常年独居。”
“现在呢?”
“昨夜有人看见,他屋里的灯亮到了四更。”
她没再说话,只将银鹤令重新摆正,动作缓慢,仿佛在确认它的位置是否足够醒目。
罗景驰退出大殿,脚步声渐远。
殿内重归安静。许羽柒坐在主位,目光落在沙盘上。她的手指慢慢移向东南角那个无名小镇,指尖悬停在上方,迟迟未落。
这时,医师悄悄返回,在殿门口放下一只新的瓷瓶。瓶身素净,无字无纹。他没说话,放下就走,脚步依旧无声。
许羽柒看见了那只瓶。她没起身,也没唤人。只是静静看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她伸出手,将瓶子拿了起来。
瓶盖旋开一条缝,一股极淡的香气逸出,像是雨后枯叶下的腐土味,又像某种陈年药材在暗处发霉的气息。
她合上盖子,握在掌心。
外面传来一声乌鸦叫,短促而尖利。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那批送去小镇的土……出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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