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耕园里发生的事情,就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整个皇宫。
当消息传到寿康宫时,皇后正在闭目养神,由着宫女给她轻轻捶着腿。
听完心腹嬷嬷的禀报,皇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保养得宜的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意。
心腹嬷嬷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又把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太子去自耕园兴师问罪反被气走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太子妃娘娘说,她那是夸娜扎姑娘能干,还说……还说是为了维护太子殿下的声誉,用心良苦……”
“啪!”
皇后将手中的一串佛珠狠狠摔在地上,珠子四散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一个用心良苦!好一个范柔柔!”皇后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费尽心思,从宫外找来娜扎这么个绝色尤物,又是赐名,又是抬举,还让自己的儿子承渊亲自安排,把声势造得那么大,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给范柔柔添堵,让她知道太子不是非她不可,让她嫉妒,让她发疯,让她在东宫不得安宁吗?
可结果呢?
范柔柔不仅没嫉妒,没发疯,反而借着这个由头,办了个赏花宴,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粗鄙、最羞辱人的方式,把她送去的这颗棋子给彻底废了!
现在,娜扎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连带着她这个送人的皇后,也成了笑柄!
更可气的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李承稷,竟然还被范柔柔那套鬼话给说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跑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
“这个范柔柔,真是小瞧她了!”皇后咬着牙,眼神阴狠,“哀家还以为她只是个会种菜的疯子,没想到,她的疯,竟然是把刀!”
一把能杀人于无形,还让你抓不到任何把柄的刀!
“娘娘息怒,保重凤体啊。”心腹嬷嬷连忙劝道,“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上不得台面?”皇后冷笑一声,“她现在,可比谁都上得了台面!她这一手,玩得漂亮啊!不仅打了哀家的脸,还震慑了整个东宫的女人,顺便还给自己立了个‘疯批护夫’的人设!现在,谁还敢小瞧她这个太子妃?”
皇后在宫里斗了一辈子,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她一瞬间就想通了范柔柔这番操作背后所有的门道。
正因为想通了,她才更加愤怒。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戏耍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皇后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如果这次让她轻易过关,以后她只会更加无法无天!哀家这个皇后,在她眼里,岂不成了摆设?”
她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来人!”
“奴婢在。”
“传哀家的懿旨,就说哀家听闻太子妃今日举办赏花宴,辛苦了,特意召她来寿康宫说说话,赏她几样东西。”皇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心腹嬷嬷心中一凛,知道皇后这是要亲自下场了。
她低声问道:“娘娘,那……要不要准备点什么?”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要准备。去,把宫里最严苛的那个教习嬷嬷给哀家请来。再把《女则》、《女训》给哀家备好。哀家今天,就要亲自‘教导教导’这位‘用心良苦’的太子妃,什么叫真正的宫中规矩!”
她倒要看看,在寿康宫,在她的地盘上,范柔柔的那些疯话,还管不管用!
懿旨很快就传到了自耕园。
范柔柔刚浇完最后一瓢水,直起腰,就看到一个太监领着几个宫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园子门口。
“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有旨,召您即刻前往寿康宫觐见。”
桃儿一听,脸色就变了,紧张地拉了拉范柔柔的衣袖:“娘娘,这……皇后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这个时候召见,肯定没好事!她一定是为那个娜扎的事情,要找您算账了!”
范柔柔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接过桃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才慢悠悠地开口:“算账?算什么账?我何罪之有?”
她转向那个传旨的太监,笑了笑:“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容本宫换身衣裳。”
“娘娘客气了,奴才等着就是。”太监连忙躬身道。
范柔柔转身回屋,桃儿急得快哭了,跟在她身后直跺脚:“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那可是皇后啊!她要是给您安个‘善妒’、‘不敬’的罪名,可怎么办啊?”
“急什么?”范柔柔走进内室,一边解着身上的素色衣裙,一边淡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想见我,我去见就是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换上了一身规规矩矩的太子妃常服,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插上几支不算奢华但足够体面的珠钗。
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人,眉眼温顺,神情端庄,哪里还有半分在菜园子里“疯癫”的模样。
“走吧。”她对桃儿说。
桃儿看着自家娘娘这副模样,心里稍微安了点,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寿康宫里,气氛庄严肃穆,空气中都仿佛凝结着一股低气压。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看着殿门的方向。
在她身旁,站着一个面容古板、神情严肃的老嬷嬷,正是宫里以严苛出名的张教习。地上,还放着几本厚厚的典籍。
这架势,明摆着就是一场鸿门宴。
范柔柔一踏进大殿,就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后,行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跪拜大礼。
“儿媳范氏,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她的声音柔和而恭顺,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后没有立刻让她起来,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撇了撇浮沫,晾了她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开口:“起来吧。”
“谢母后。”范柔柔缓缓起身,垂手侍立在一旁,姿态谦卑。
皇后抬起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哀家听说,你今天在自耕园,办了个赏花宴?”皇后的声音不咸不淡。
“是,儿媳想着秋日正好,菊花也开得盛,便请了宫里的姐妹们一同热闹热闹。”范柔柔恭敬地回答。
“热闹?”皇后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你倒是热闹了!把哀家赏给太子的舞姬,羞辱得当众哭着跑出去!把东宫的脸面,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范柔柔,你就是这么当太子妃的吗?你的贤良淑德呢?你的规矩体统呢?都种到你那菜园子里去了吗?”
皇后一上来,就气势汹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炮弹般砸向范柔柔。
大殿里的气压更低了。
桃儿站在范柔柔身后,吓得腿都软了。
范柔柔却依旧站得笔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困惑和委屈。
她抬起头,迎上皇后凌厉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母后,您息怒。儿媳……儿媳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动怒?儿媳实在是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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