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里暖洋洋的,上好的银炭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散发着热力,将初生的寒意隔绝在外。范柔柔侧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小念柔的脸蛋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皱了,舒展开来,白里透红,像个精致的糯米团子。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小嘴巴偶尔砸吧一下,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安静地垂着。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和李承稷的儿子。
范柔柔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颊,小家伙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似乎有些不满,但并没醒。她忍不住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正在这时,李嬷嬷领着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四个体态丰腴、面色红润的妇人,她们穿着统一的干净衣裳,垂手立着,神情恭敬又带着几分紧张。
“娘娘,您醒了?”李嬷嬷见范柔柔睁着眼,连忙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老奴遵照陛下的吩咐,从京中勋贵世家新产子的妇人里,挑了这四位。她们身子骨都极好,奶水充足,性情也温顺,家世清白,您瞧瞧,可还满意?”
这是给小皇子选的乳娘。
宫里的规矩一向如此,皇子皇孙,尤其是嫡子,身份金贵,自有乳娘喂养。皇后乃万金之躯,产后需要精心调养,哪有亲自哺乳的道理?这既是体恤,也是祖制。
范柔柔的目光从那四个妇人身上扫过,她们个个看起来健康又妥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可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回了自己儿子的小脸上。
前世,她循规蹈矩,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完美的太子妃,一个贤良的皇后。她事事以李承稷为先,以规矩为天,结果呢?落得个冷宫弃后的下场,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一世,她撕了那层贤良的皮,活得“疯疯癫癫”,反而护住了家人,也赢得了现在的一切。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根”,这唯一的,能让她感到踏实和心安的牵绊。
要把他交给别人喂养?让他去熟悉另一个妇人的气息和味道?
不行。
一想到这个,范柔柔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嬷嬷,”她开口,声音还有些产后的虚弱,但语气却不容置疑,“让她们都回去吧。”
李嬷嬷愣住了,满脸不解:“娘娘?这……这是为何?是她们不合您的心意?老奴再去挑!保证挑到您满意的为止!”
“不是她们不好,”范柔柔摇了摇头,伸手将小念柔揽得更近了些,“是本宫用不着。”
“用不着?”李嬷嬷更糊涂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娘的意思是……?”
范柔柔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本宫要自己喂。”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内室里炸开。李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娘!使不得啊!”她急得差点跪下,“自古以来,宫里就没这个规矩!您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凤体何等金贵!这哺乳之事,劳心劳力,最是耗损身子,您怎么能……怎么能亲自来呢?”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再说了,这……这也有碍观瞻啊!若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还不知要怎么议论呢!陛下知道了,也定然不会同意的!”
范柔柔只是安静地听着,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等李嬷嬷说完了,她才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嬷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前没有,从我这儿开始,就有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她独有的,看似胡搅蛮缠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疯”劲儿:“至于陛下,他若是不同意,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李嬷嬷还想再劝,可看着皇后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她知道,这事儿怕是没得商量了。皇后娘娘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变过?她只能唉声叹气,满心忧虑地准备去回禀陛下,希望陛下能劝一劝。
巧的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李承稷。
李承稷刚下早朝,龙袍都未来得及换,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见李嬷嬷一脸愁容,身后还跟着四个不知所措的妇人,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李嬷嬷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还添上一句:“陛下,您快劝劝娘娘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娘娘的身子要紧啊!”
李承稷听完,也是一愣。他走进内室,看到范柔柔正抱着孩子,神情温柔而坚定。
“柔柔,”他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放得极柔,“嬷嬷说的是。你刚生产完,身子虚,需要好生休养。哺乳之事,交给乳娘就是,她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定会把念柔照顾得很好。”
他也是心疼她。生产的辛苦他看在眼里,一夜未眠,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受累。
范柔柔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恳求,只有一种平静的陈述:“陛下,您还记得,您给儿子取名叫什么吗?”
李承稷一怔:“念柔。”
“是啊,李念柔。”范柔柔笑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您说,取这个名字,是为纪念我的温柔,也是要他永远记得,他的母亲是何等模样。”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李承稷的心里。
“可若是他从小吃的,是别人的奶,闻的,是别人的味道,抱他的,是别人的胳膊。那他将来长大了,纪念的是谁的温柔?记得的又是谁的模样?”
她看着李承稷,目光灼灼:“陛下,我不想我的儿子,将来对着一群乳娘喊亲娘。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连着我的心。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他的根。这第一口吃的,第一份暖,都必须是我给的。”
她又换上了那副李承稷最熟悉不过的“疯批”神情,嘴角一撇,带了点蛮不讲理的劲儿:“再说了,我自己的菜园子,里面的萝卜白菜,都是我亲手浇水施肥长大的,我才吃得放心。这我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吃别人家的‘饭’?我信不过!”
“我……”李承稷被她这一番歪理说得哑口无言。
什么叫纪念谁的温柔?什么叫吃别人家的饭?
他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明知道她在胡搅蛮缠,可偏偏,他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这个女人,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又执拗地,守护着她和孩子之间最原始的联系。
这份执拗,让他心疼,也让他……无法拒绝。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他转过头,对外面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李嬷嬷和一众宫人说道:“都听到了?皇后要自己喂养皇子。把乳娘都遣散了吧,赏些银子,让她们好生回家去。”
他又对李嬷嬷吩咐道:“从今日起,让御膳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每日给皇后备好催乳养身的汤膳,不许有半点差池。若是皇后和皇子有半点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遵……遵旨。”李嬷嬷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领命。
满屋子的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范柔柔。这位皇后娘娘,又一次,用她那“疯批”的方式,打破了宫里百年的祖制。
而那位杀伐果断的帝王,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打发了所有人,内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范柔柔看着李承稷,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李承稷摇摇头,伸手将她和孩子一起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是朕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朕生下了念柔。也谢谢你,让朕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江山更重要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怀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
规矩?祖制?
在他们母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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