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野外磨砺
夜色如墨,将青云镇裹得密不透风。张远攥着那本泛黄的掌谱,指腹磨过封面上凹凸的“裂石”二字,掌心的薄茧与纸页摩擦出细碎的声响。他站在山门的望楼之上,破妄眼运转到极致,视野穿透沉沉暮色,落在镇外那条蜿蜒如蛇的官道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躁动。寻常夜路该有的虫鸣蛙叫弱了大半,只有风穿过林叶的呼啸,像是某种巨兽在暗处磨牙。破妄眼的视界中,官道尽头的地平线上正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灰雾,那是数百人踩踏尘埃扬起的气息,混杂着铁器的冷冽与牲畜的腥臊。更远处,三两个模糊的黑点悬在低空,轮廓像是被削去翅膀的鹰——那是敌方的飞舟,正借着夜色隐蔽潜行。
“怕了?”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带着烟草的醇厚气息。
张远回头,见师父玄尘正斜倚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铃。老道士今夜没穿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换上了劲装,腰间悬着柄缠着布条的长剑,平日里总眯着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星子。
“不怕。”张远挺直脊背,将掌谱揣进怀里,指尖触到怀中另一物——那是枚温润的玉佩,是师妹林晚送他的护身符,据说用晨露养了三年。他想起白日里师妹红着脸将玉佩塞给他的模样,想起师弟们在演武场挥汗如雨的身影,想起镇里王大娘塞给他的那袋还温热的炊饼……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玄尘挑了挑眉,将铜铃抛给他:“拿着。这是‘惊鸿铃’,遇敌时摇动,三里内的同门能收到信号。记住,野外磨砺,活下去比打赢更重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远紧握的拳头,“你的裂石掌刚入门,遇强则避,寻机破敌。别学你大师兄,总想着硬碰硬。”
张远接过铜铃,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他想起大师兄秦峰,那人总爱拍着他的肩膀说“师弟别怕,有哥在”,此刻想必已经带着一队人埋伏在左侧的密林中了。
“师父,我们真的能守住吗?”他忍不住问。对方这次来的是黑风寨的主力,据说寨主黑煞已突破至先天境,一手“黑风爪”能裂金断石,麾下还有三大金刚,个个都是后天巅峰的好手。而青云观满打满算,能战的不过五十人,先天境只有师父一人。
玄尘望着远处渐浓的灰雾,忽然笑了:“二十年前,你师父我带着你师娘,就凭着两把剑,从黑风寨老巢里抢回了被掳走的村民。那时比现在难十倍。”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力道不轻,“去吧,你的位置在右侧山涧。记住,活用破妄眼,看清敌人的弱点,也看清自己的脚下。”
张远点头,转身跃下望楼。夜风掀起他的衣袍,如同一道轻烟掠向右侧山道。破妄眼再次运转,山道两侧的树木岩石在他眼中变得通透,哪里有陷阱,哪里有暗哨,甚至哪块石头松动易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他在无数次野外试炼中练出的本事,此刻尽数化作保命的底气。
下山的路陡得很,碎石在脚下滚动。张远借着月光辨路,耳中却捕捉着更细微的声响:左侧密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轻响,是大师兄他们在调整位置;山涧下方传来水流声,掩盖了二师姐苏晴布置阵法的动静,那是她最擅长的“九曲迷踪阵”,据说能把活人绕得晕头转向,最后自己掉进陷阱里。
他选了块半人高的岩石藏身,将惊鸿铃系在手腕上,掌心按在地面。裂石掌的心法默默运转,内力如细流般淌过经脉,与大地的厚重气息隐隐共鸣。破妄眼始终锁定着官道上的动静,那些黑影越来越近了,能看清为首的几人骑着高头大马,甲胄在月光下偶尔闪过冷光。
突然,最前方的黑影停了下来。那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提着柄鬼头刀,破妄眼能看清他脖颈上盘着的黑色纹身——是黑风寨的标记。汉子勒住马,警惕地环顾四周,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
数百人的队伍瞬间停住,鸦雀无声。只有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张远的脚边。
张远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刀。他知道,对方的斥候已经出发了。破妄眼扫向两侧的密林,果然,三个瘦小的身影像狸猫般窜了出来,脚不沾地地朝山这边摸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片阴影。
其中一个斥候直奔张远藏身的岩石而来,手里捏着枚透骨钉,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张远眯起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草药味——那是江湖人常用的止血药,看来这人手上沾过不少血。
就在斥候的手即将触到岩石的瞬间,张远动了。
他没有拔刀,而是猛地探身,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右手屈指成拳,照着对方的肋下就是一记裂石掌的起手式“石破天惊”。掌风带着闷响,击中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肋骨传来的脆响。斥候闷哼一声,刚要张口呼救,张远已闪电般捂住他的嘴,膝盖一顶撞在他的小腹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一息之间。斥候软倒在地,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张远迅速搜走他身上的令牌和暗器,将人拖到岩石后藏好,用布条堵住嘴,捆了个结实。
他刚处理好第一个,就听见左侧传来兵器交击的脆响,伴随着惊鸿铃的清越声——是大师兄那边遇敌了。紧接着,右侧也响起了弓弦震动的声音,是二师姐的弩箭。
“动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
官道上的人群瞬间炸开,喊杀声冲天而起。黑风寨的人马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刀光剑影在夜色里交织成一片银网。飞舟上的敌人也动了,数道黑影从舟上跃下,带着破空声朝山门扑来,衣袂翻飞间,露出了背后的黑色羽翼——是黑风寨的“飞鸦卫”,擅长轻功和暗杀。
张远握紧短刀,从岩石后跃出。刚落地,就见两个飞鸦卫朝他扑来,利爪般的手直取他的咽喉。破妄眼瞬间看透了他们的身法轨迹,左闪右避间,手腕一振,惊鸿铃发出一串急促的脆响。
“叮铃铃——”
铃声穿透嘈杂的喊杀声,清晰地传向四周。片刻后,两道身影从林中窜出,是师弟赵虎和师妹林晚。赵虎抡着柄沉重的铁斧,一斧就将一个飞鸦卫劈得踉跄后退;林晚则身形灵动,手里的软鞭如灵蛇般缠向另一个飞鸦卫的脚踝。
“师兄!你没事吧?”林晚脆声问道,软鞭一收一带,将飞鸦卫绊倒在地。
“没事。”张远笑了笑,挥刀逼退扑来的敌人,“左边交给你们,我去支援师姐!”
他话音未落,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山涧方向。那里传来阵法被触动的嗡鸣,显然二师姐遇到了麻烦。破妄眼扫过战场,见秦峰正被三个黑风寨的头目围攻,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却依旧悍不畏死地挥剑猛砍;玄尘老道则不知去了哪里,只隐约看见远处一道青影如鬼魅般穿梭,所过之处必有惨叫声响起。
山涧边,九曲迷踪阵的光芒正在减弱。阵眼处,二师姐苏晴正被一个络腮胡大汉逼得连连后退,大汉手里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让地面震颤。苏晴的裙摆已被鲜血染红,显然受了伤。
“小娘子,别挣扎了!”大汉狞笑着手,狼牙棒带着劲风砸向苏晴的头顶,“乖乖从了老子,还能留你个全尸!”
苏晴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要催动阵法同归于尽,却见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挡在了她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张远沉声道,短刀横在胸前,破妄眼死死盯着大汉胸前——那里的甲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刚才苏晴用淬毒的匕首划开的。
大汉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你爷爷的闲事?”他抡起狼牙棒就砸了过来,风声呼啸,带着一股腥臊的恶气。
张远不闪不避,脚下踏出裂石掌的步法,身形如磐石般稳住。就在狼牙棒即将及身的瞬间,他猛地侧身,短刀顺着棒身滑上,削向大汉的手腕。同时左手握拳,积蓄已久的内力尽数灌注于掌,朝着大汉胸前的裂痕处狠狠轰出——正是裂石掌的杀招“裂石穿云”!
“嘭!”
掌风与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大汉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胸前像是被巨石砸中,那道裂痕瞬间扩大,掌力穿透甲胄,震得他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你……”大汉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手里的狼牙棒“哐当”落地。
张远没给他多说一个字的机会,短刀顺势刺入那道裂痕,手腕一旋,搅碎了对方的心脉。大汉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埃。
“多谢师弟。”苏晴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师姐先退到后面去。”张远扶住她,将一枚疗伤丹药塞进她手里,“这里交给我。”
他转身面对涌上来的敌人,握紧了染血的短刀。破妄眼扫过四周,发现黑风寨的人马虽多,但阵脚已乱,显然没料到他们这点人手竟敢正面硬撼。远处,玄尘老道的身影停在了官道中央,正与一个黑袍人对峙,那人周身黑气缭绕,显然就是黑风寨寨主黑煞。
“杀!”张远振臂一呼,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他不再保留,裂石掌与短刀配合得愈发娴熟。时而一拳轰碎敌人的兵器,时而一刀划破对方的喉咙,破妄眼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找到敌人的破绽。惊鸿铃不时响起,召集来附近的同门,几人结成小阵,互相掩护着冲杀,竟渐渐稳住了阵脚。
战至酣处,张远忽然瞥见一道黑影正绕到后方,手里提着个火把,目标竟是山后的粮仓——那是青云镇过冬的粮食!他心中一急,正想追上去,却被两个敌人缠住。
“师弟我来!”林晚的声音响起,软鞭如长虹贯日,卷住了其中一个敌人的脖子。赵虎也怒吼着上前,铁斧将另一个敌人逼退。
张远趁机脱身,提气追向那黑影。破妄眼锁定对方的背影,脚下发力,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追上,那黑影却猛地转身,手里的火把朝张远掷来,另一只手甩出一张网,网眼上闪烁着银光,显然淬了毒。
张远临危不乱,矮身躲过火把,同时手腕一振,短刀脱手飞出,精准地砍在网绳上。只听“嗤啦”一声,毒网被劈成两半。但就在这耽搁的片刻,黑影已冲到粮仓前,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燃。
千钧一发之际,张远运转全身内力,将裂石掌的最后一式“石破天惊”狠狠拍出。掌风呼啸着穿过空气,正中黑影的后背。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黑影的动作僵住了,火折子从手里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熄灭在潮湿的泥土里。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惊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张远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感到一阵脱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已满是血污,虎口被震得发麻。周围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剩下零星的兵器碰撞声。
他抬头望去,见黑风寨的人马正在溃散,飞舟也摇摇晃晃地往远处逃去。玄尘老道站在官道中央,黑袍人黑煞倒在他脚下,不知生死。大师兄秦峰拄着剑,正咧嘴朝他笑,虽然脸上添了道新伤,却笑得比谁都灿烂。
林晚和赵虎也跑了过来,两人都带着伤,却难掩兴奋。“师兄!我们赢了!”林晚举起软鞭,上面还挂着片敌人的衣料。
张远笑了,笑得有些脱力。他靠在粮仓的柱子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晨曦正一点点驱散夜色,将青云镇染上温暖的金色。远处的山林间,炊烟袅袅升起,像是从未被惊扰过。
玄尘老道走了过来,肩上多了道伤口,却毫不在意地拍着张远的肩膀:“不错,没给师父丢脸。”他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只是开始。江湖路远,野外磨砺,从来不止是打打杀杀。”
张远点头,握紧了怀里的掌谱。他知道师父说得对,今夜的厮杀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艰险的路要走。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身后有师父,有同门,有需要守护的人,这条路,他能走下去。
朝阳终于挣脱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张远望着远处苏醒的青云镇,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这场仗,他们赢了。而下一场,他也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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