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指扣紧扳手,掌心那层暗金纹路像是被火苗舔着,一跳一跳地发烫。他没动,就站在修车铺门口的水泥地上,脚边是那辆歪了半截的报废摩托。六个黑衣人已经散开,站位讲究,脚步压得极轻,可他听得清——他们靴底蹭过地面的声音,像砂纸在磨铁皮。
领头那人又往前半步,袖口的云纹刺绣在昏灯下泛着冷光。“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来。”
苏逸咧了下嘴,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扳手,又扫了眼工作台后头堆着的旧轮胎和油桶。这些家伙动作整齐,显然是练过的,手里那几根铜棍、短戟也不像是普通铁器。刚才那一刀熔得蹊跷,现在这些人更不会空手来。
他慢慢往后退了半步,肩膀靠上墙。这一退,像是怂了。可就在脚跟落地的瞬间,他左手已经摸到了角落里的千斤顶。
这玩意儿他用了三年,螺丝卡在哪、弹簧松不松,闭着眼都能拆。他不动声色地把它倒过来塞进铁架缝里,又从工具盒里抓了把钢珠塞进去,再用一根旧皮筋缠住把手。简易弹射器,修车铺版“土炮”。干这行的,谁还没点应急的小发明?
“你们穿得挺统一啊。”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是不是团购的?打折吗?”
对面没人笑。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空档。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右脚猛地一勾,脚边那个半满的机油桶“哐当”翻倒,黑乎乎的油液顺着斜坡往中间那片空地淌过去。六个人同时皱眉,脚步微顿。
就是现在。
苏逸抬手“啪”地一拍工作台边缘,手指正好敲在电动绞盘的启动钮上。藏在铁架里的千斤顶“砰”地炸开,十几颗钢珠裹着碎铁皮喷射而出,直奔左侧两人脸面。
“操!”左边那人本能抬臂挡脸,法器光芒一晃,像是信号断了频。钢珠虽小,打在护体劲气上噼啪作响,震得他整条胳膊发麻。
与此同时,绞盘绳索猛地绷紧,卡在齿轮里的扳手“嗖”地弹飞出去,正撞上右边那人的铜棍。
“铛——!”
火星子炸了一地。
更绝的是,那扳手撞上的瞬间,苏逸掌心热流“轰”地窜出,顺着金属直冲对方法器。铜棍表面裂开一道细缝,下一秒“嘭”地爆开,碎片夹着气浪掀翻了身后两人。
场面乱了。
苏逸没停,转身抄起地上的废旧轮胎就往巷口方向甩。这胎他早动了手脚——里面塞了团沾了机油的棉纱,指尖一烫,棉纱“嗤”地燃起火苗。轮胎滚到一半就成了火球,落地时“轰”地炸开一道火墙,正好拦在三人和他之间。
“你他妈……”领头那人怒吼,急忙后撤。
可他没退几步,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罗盘,手指掐诀,低声念了句什么。罗盘中央的指针开始疯狂打转,最后“咔”地一顿,死死指向苏逸胸口。
苏逸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玩意儿不对劲。上次那帮人临走前也掏过类似的东西,但没来得及用。现在这指针咬得这么狠,八成是冲着他来的。
不能再让这破盘子继续指了。
他弯腰抄起第二只轮胎,这次直接点燃了甩过去。火胎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砸向那人手里的罗盘。对方慌忙举手格挡,罗盘却被火舌扫中,指针剧烈震颤,突然“铮”地一声,竟从盘面弹出半寸,像根钉子似的直冲苏逸掌心。
“噗!”
血花溅开。
指针扎进他右手虎口,深可见骨。可就在那一瞬,他感觉体内某处“嗡”地一响,仿佛有口钟被敲了一下。掌心的暗金纹路猛地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刺眼。
罗盘表面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纹路,和他皮肤下的鼎纹隐隐重合。
“果然是你!”那人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承鼎者!他真是承鼎者!”
剩下的人脸色全白了。受伤的两个挣扎着爬起来,另一个直接把手里的短戟插进地里,拉着同伴就往后撤。
苏逸喘了口气,拔出指针,血顺着虎口往下滴。他看也没看那罗盘,一脚踹翻墙边另一个油桶。油液泼洒开来,正好连上还在燃烧的轮胎。火势“呼”地蔓延,把整个修车铺前院变成一片火海。
那六人彻底退到了巷口,不敢再进。
“今天算你们走运。”领头那人盯着他,眼里全是惊疑,“但这事没完。你逃不掉的。”
苏逸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把残破的扳手往地上一顿:“我说,你们下次组团来,能不能提前预约?我好准备点瓜子花生,顺便给你们整张价目表——比如‘半夜骚扰费’收多少?”
没人接话。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
火还在烧,油污在地上噼啪作响。苏逸靠着墙缓缓坐下,右手虎口疼得钻心,可他顾不上包扎。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道新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暗金纹路像活物一样在皮下游走。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碎片还在,贴着皮肤发烫。
刚才那一击,不是他主动催动的。是那罗盘的指针碰上来的时候,体内的东西自己动了。就像……闻到了熟人味道的狗,突然抬起头。
他不知道那叫什么,也不懂什么承鼎者不承鼎者的。但他明白一点——这些人不会再来了,至少今晚不会。他们会回去报信,带更强的家伙来。
他得趁这时候,把剩下的家伙什都准备好。
他撑着地站起来,走到工具架前,把剩下的扳手、锤子、螺丝刀全拿了下来。又从废件堆里扒出几截铁链,剪成短段,塞进工作台抽屉。千斤顶只剩个壳,他拆了弹簧绑在手腕内侧,只要一抬手就能弹出来。
最后一块旧电瓶被他拖到门口,电线剥开,两头裸露。
他坐回台边,盯着火光映在墙上的影子。那些人说他是承鼎者,还提到了碎片。可他只知道,这块破铜片救了他女儿一次,现在又引来一群疯子。
他不想惹事。
可事,已经找上门了。
他抬起手,看着虎口处快要愈合的伤口。血痂底下,隐约有纹路闪过。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不是脚步。
是某种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很慢,带着节奏。
苏逸眯起眼,握紧了台边的扳手。
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从黑暗里滑了出来,车斗上堆着几个破轮胎,车把上挂着个褪色的帆布包。
车停在火线外。
驾驶座上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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