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半空。波形图上的绿线又跳了一下，起点还是密室方向，可传播轨迹歪得离谱，像是绕过岩层直接钻进了地底深处。
他皱了下眉。
“这不对。”他低声说。
陈梦瑶靠在桌边，听见声音转过头，“什么不对？”
“它不是在震动。”苏逸盯着数据流，“它是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中间没经过任何通道。就像……跨过了因果。”
帐篷里没人接话。
王队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眉头拧成疙瘩，“你这话听着玄乎。地震波还能不走直线？哪有这种事。”
“但它就是没走。”苏逸调出三段历史波动记录，把起止点连成线，“看这三个位置，物理距离最近的路径要穿过三百米实心岩，可它的能量反应却出现在对面裂谷。没有穿透痕迹，也没有延迟。”
一名队员凑上前，盯着图表看了几秒，“确实……不符合能量衰减规律。”
“这不是能量问题。”苏逸慢慢坐下来，“是规则问题。我们一直当它是地质现象处理，但它根本不在按物理法则运行。它在跳过‘因’，直接达成‘果’。”
王队长听得直摇头，“你是说，它能凭空让一件事发生？那还研究个啥，干脆烧香拜佛得了。”
苏逸没理他，闭上眼，体内断因果鼎轻轻颤动。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被风吹着，在他意识里来回扫。
他忽然想起蛟魂沉睡前说过的一句话：“世间万法，逃不开因果二字。可若有人能剪断丝线，前因便不再导果，旧账就此作废。”
当时他不懂，现在懂了。
他猛地睁开眼，“我知道它为什么越来越强了。”
所有人看向他。
“因为它已经不是在学我们。”苏逸声音沉了下来，“它是在改写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每一次波动，都是它在强行建立新的因果链。比如——我释放一次力量，正常情况下会引起共振，这是因，震动是果。可它现在反过来，先制造震动这个‘果’，再回头把我的力量当成‘因’。它在伪造逻辑。”
帐篷里静了几秒。
陈梦瑶最先反应过来，“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它都能解释成它的触发条件？”
“对。”苏逸点头，“它不需要我们推动，也能继续演进。因为它已经掌握了‘嫁接因果’的能力。只要它想，随便找个信号就能当成理由。”
王队长脸色变了，“那咱们之前所有的记录……岂不是全被它利用了？”
“不只是利用。”苏逸指着屏幕，“它在用我们的数据训练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像‘合理存在’。等它彻底完成这套虚假因果体系，整个地磁系统都会被它控制，到时候别说稳定，连关闭都关不掉。”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压了下来。
有人低头去查设备日志，手有点抖。另一人反复刷新监测界面，好像希望刚才是自己看错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王队长盯着苏逸，“总不能真拿把刀去砍‘因果’吧？”
“我可以。”苏逸说。
全场一静。
“你说什么？”
“我能斩断因果。”苏逸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我不是在比喻。我体内的力量，有一项就是专门对付这个的。只要能找到异常连接点，就能一刀切断。”
没人说话。
好一会儿，那个数据分析员才开口：“你认真的？”
“很认真。”苏逸看着他们，“你们信不信不重要。问题是，现在只有这条路可能有效。压制不行，隔离也不行，因为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能量暴走，而是系统性篡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同样的规则级能力把它打回原形。”
王队长冷笑一声，“听上去像做梦。你要我们配合你搞一场玄学手术？拿修真当工程来做？”
“你不理解很正常。”苏逸打开终端，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被动监测数据，“但我可以证明一点：自从我们停掉所有主动信号后，它的波动反而变得规律了。”
他放大一段曲线，“看这里，每四十七分钟一次，误差不超过两秒。如果是随机演化，不可能这么准。说明它也在调整，也在整理信息。就像人学会走路后，开始练习跑步姿势。”
陈梦瑶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也就是说，它现在处于自我重构阶段？”
“正是。”苏逸点头，“它正在固化那些虚假的因果链。一旦完成，就再也拆不掉了。”
帐篷里再次安静。
王队长搓了搓脸，语气松了些，“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该切哪儿？地下几千米，你总不能凭感觉乱砍吧？”
“我不用感觉。”苏逸闭上眼。
九鼎缓缓转动，断因果鼎居于中央，像一枚静止的齿轮。他放空思绪，任由鼎力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于眉心。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网。
不是地图，也不是地质结构图，而是一条条发光的细线，纵横交错，深埋于地底。大部分线条平稳流动，唯有三处节点剧烈扭曲，像是打了死结，不断向外扩散涟漪。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地形图上圈出三个位置。
“就在这儿。”他说，“这三个点，是它强行嫁接因果的地方。只要同时切断，它的伪链就会崩塌，系统有机会回到原始状态。”
科考队员们围上来，对照仪器数据。
“这个点……”数据分析员指着其中一个，“正好对应三年前第一次异常采样的位置。”
“另一个。”另一人补充，“是去年探测器自毁的区域。”
王队长看着第三个坐标，脸色有点白，“这地方……是我们上周布设主频发射阵列的位置。当时一切正常，可第二天设备全坏了。”
“那就是了。”苏逸收起笔，“它把这些事件当成了‘起点’，然后反向构造因果，把自己嵌进系统的逻辑里。现在它以为，没有这些点，它就不该存在。”
“所以你要做的……”陈梦瑶看着他，“是让它‘不存在的理由’消失？”
“准确说，是让它存在的‘错误理由’被清除。”苏逸盯着地图，“我不碰它本身，只剪掉它赖以为生的假链条。剩下的，让它自己恢复平衡。”
帐篷里沉默了很久。
王队长终于开口：“你要我们做什么？”
“提供实时监测。”苏逸说，“我动手的时候，你们必须记录每一毫秒的能量变化。如果出现意外偏移，立刻报警。另外，准备好应急电源，万一地磁塌陷，至少能撑住支撑系统。”
“你一个人上？”陈梦瑶问。
“只能我来。”苏逸看着她，“这种操作，外力介入会引发反弹。而且……”他顿了顿，“这是我体内的能力，别人没法替代。”
王队长叹了口气，“行吧。我们信你一次。但有个条件——你要是发现不对劲，马上收手。这地方塌了，谁都跑不掉。”
“没问题。”苏逸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双手放在操作界面上。
屏幕上，三组坐标已被锁定。监测设备切换至高速捕捉模式，红灯开始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断因果鼎骤然一震。
意识沉入那张光网之中。
找到了。
三个死结就在眼前，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像血瘤一样附着在正常的脉络上。
他调动鼎力，化作无形利刃，缓缓逼近第一处节点。
指尖微微发烫。
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逸的手指落下一半，忽然停住。
因为他看到，就在他准备切断的瞬间，那团扭曲的光，竟然……动了一下。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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