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被陈默那句“请全省人民监督”给抽干了,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震惊、骇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这小子,疯了吧?
把省电视台的记者请来,这已经不是官场斗争了,这是要直接掀桌子,把牌局变成战场!
刘镇长捏着烟的手,第一次有了轻微的颤抖。他混迹官场半生,信奉的是“斗而不破”,讲究的是妥协与交易的艺术。而陈默提出的这个方案,简单、粗暴,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他能想象得到,一旦省台的《焦点追踪》介入,金水镇固然要脱层皮,他青石镇也别想好过。上级领导会怎么看?一个连邻里关系都处理不好,动辄捅破天的领导班子,还能有什么前途?
“胡闹!”刘镇长猛地一拍桌子,烟灰震落一地,“陈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这是要把我们整个青石镇架在火上烤!”
林晚的脸色也极其凝重。她看向陈默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她承认,这个方案极具诱惑力,像一杯毒酒,明知有毒,却散发着致命的香气。以雷霆手段,破釜沉舟,确实能解一时之困。但她比刘镇长看得更远,她知道,动用媒体这把双刃剑,会彻底得罪一个人——县长张志强。
赵立新是张县长一手提拔的爱将,他的金水镇是张县长引以为傲的政绩。现在,你要请省台来打他爱将的脸,扒他政绩的皮,张县长会怎么想?他只会觉得,你林晚,还有你背后的青石镇,是在向他的权威发起挑战。
“陈默,这个方法风险太高,近乎自杀。”林晚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舆论上。官场的事,终究要在官场的规则里解决。”
陈默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他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支红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会议不欢而散。
刘镇长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开始疯狂地打电话。他试图联系环保局的周正国,对方的电话要么占线,要么就是秘书接的,说局长在开会。他想找其他县领导斡旋,可一听是这事,对方都是言语含糊,打着哈哈就把电话挂了。赵立新这张关系网,织得又深又密,一时间,他竟发现自己像一只撞进了蜘蛛网里的苍蝇,除了嗡嗡乱叫,束手无策。
林晚的办公室里,气氛同样压抑。她也在打电话,动用的是她在县长办公室时期积累下的人脉。然而,结果同样不理想。那些曾经对她客客气气的老同事,如今都变得小心翼翼。“林姐,这事儿……是赵书记亲自盯的,周局那边也是奉命行事,我们……不好插手啊。”
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青石镇的领导班子,都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绝对的权力和人脉壁垒面前,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
夜幕降临,镇政府大楼的灯光渐渐稀疏。陈默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
“咚咚。”
门被敲响,林晚推门走了进来。她脱掉了白天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疲惫。
“你下午说的那个方案,是认真的吗?”她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
陈默给她倒了杯热茶,摇了摇头:“是烟雾弹。”
林晚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初。
“舆论是核武器,只能放在发射架上,起到威慑作用。一旦发射,没有赢家。”陈默的声音很平静,“我故意说得那么大声,就是为了让某些人听见,让他们知道,我们手里有这张牌,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晚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陈默这一手虚张声势,玩得很高明。它成功地制造了紧张气氛,让对手在出下一招时,不得不有所顾忌。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那你的真实计划是什么?”林晚问。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林书记,你觉得,这件事的根源在哪里?”
“赵立新。”
“赵立新背后呢?”
林晚的瞳孔微微收缩:“张县长。”
“对。”陈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县城的方向,“赵立新是狼,张县长是猎人。我们跟狼斗,就算赢了,也会被猎人一枪打死。所以,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狼。”
“你想直接找张县长?”林晚觉得这个想法比请记者更疯狂,“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赵立新是他的心腹。”
“所以不能硬闯,要智取。”陈默的意识沉入脑海,那张覆盖了整个云山县的人情网络图谱,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他的目光,掠过县长张志强的头像,顺着一条代表着“亲情”的金色细线,最终锁定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头像上。
【目标人物:张子扬。】
【职位:云山县政府办公室,信息技术中心科员。】
【与‘张志强’关系:甥舅。】
【人情值(对您):0。】
【仇怨值(对您):0。】
【潜力评估:中等。因其特殊身份,在特定领域具备极高的‘信息传递’价值。】
【背景分析:计算机专业高材生,技术宅,性格单纯,不擅交际。因舅舅的关系进入体制,却总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对官场应酬之事颇为反感。目前正为县政府内部办公系统的升级维护问题而头疼。】
“解铃还须系铃人。”陈默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有时候,解铃不需要找系铃人,只需要找到那个能给系铃人递剪刀的人,就够了。”
林晚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个年轻人的所有判断,可能都错了。他不是一往无前的莽夫,也不是工于心计的政客。他像一个顶级的棋手,在所有人都盯着棋盘上的厮杀时,他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棋盘之外,那个执棋者的手上。
“张县长的外甥,张子扬,在县府办信息中心工作。”陈默缓缓说出这个名字,“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去接触他。”
林晚的眼睛亮了。她立刻明白了陈默的意图。这是一条谁也想不到的暗线,一条可以绕过所有壁垒,直达天听的秘密通道。
“我们镇上报的‘智慧乡镇’建设计划,正好需要和县信息中心做技术对接。”林晚的语速极快,大脑飞速运转,“我明天就签发文件,派你去县里,就这个项目,向信息中心‘请教’、‘学习’。”
“请教”和“学习”这两个词,用得妙极了。它完美地掩盖了真实目的,摆出了一副谦逊求教的低姿态,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陈默看着林晚,两人对视一眼,一种名为“默契”的东西,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对了,”临走前,林晚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张县长外甥的事?”
这个问题很突兀,也很致命。
陈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青石镇这么大,总有那么一两个远房亲戚,在县里某个单位扫地、看门。听到的闲话,自然就多一些。”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充满了底层智慧的“合理性”。
林晚不再追问,转身离去。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心里却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个陈默,他的脑子里,是不是真的装着一本记录了所有人秘密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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