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油灯,灯芯已经烧到了尽头,爆出一朵小小的、凄惶的灯花。火光最后挣扎了一下,便不甘地萎靡下去,将大半个营帐都交还给了浓稠的黑暗。
仅存的微光,勾勒出两个对峙的剪影。
一个坐着,怀抱孩童,身形在阴影中显得单薄,却稳如山岳。
一个站着,身躯高大,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也带来了足以令人窒息的压迫。
张辽的两个问题,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抵在了李玄的喉咙和心口。没有怒吼,没有杀气,只是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刀锋都更加致命。
李玄没有立刻回答。
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对弈中,最先开口的人,往往最先暴露破绽。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睡熟的刘协,仿佛在感受孩子均匀的呼吸,又仿佛在倾听帐外风声的轨迹。
他的大脑,却在以一种燃烧般的速度疯狂运转。
张辽不是吕布。他没有吕布那种能被“宝库”二字轻易点燃的贪婪,却有着远超吕布的冷静与精细。直接否认,是自寻死路;重复白天的谎言,只会招来更深的怀疑。
【洞察】之下,张辽头顶那抹绿色的【试探】词条,正闪烁着幽微的光芒,而旁边蓝色的【好奇】与白色的【敬佩】,则像是被这抹绿色压制着,若隐若现。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满足他的好奇,动摇他的试探,甚至……能将那抹微弱的敬佩,转化为可供利用的筹码的答案。
“将军觉得,他该是谁?”
终于,李玄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沙哑,像一片羽毛,轻轻拨动了帐内紧绷如蛛网的空气。
他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张辽的眉峰,不易察?t地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李玄会如此应对。这既是回避,也是一种自信,一种“无论你怎么想,都跳不出我手掌心”的自信。
“辽,只是一个武夫,不懂得先生这般聪明人的弯弯绕绕。”张辽的声音依旧沉稳,“辽只知道,先生为了这个孩子,不惜以身为饵,冒着被乱箭射成刺猬的风险。也只知道,温侯的耐心,就像这盏油灯里的油,随时都会耗尽。”
他指了指那盏即将熄灭的油灯,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李玄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也有些苦涩。
“张将军说得对。”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刘协那张不染尘埃的睡颜,轻声说道,“他不是什么宝库的钥匙,至少……不是将军以为的那种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张辽留下思考的时间。
“他只是一个……我不得不救的累赘。一个能给我带来泼天富贵,也随时能让我粉身碎骨的……孽缘。”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像一团迷雾,瞬间笼罩了张辽。它没有解释任何事,却又仿佛解释了一切。它将李玄白日里舍生忘死的行为,归结于一种身不由己的宿命,充满了无奈与悲剧感,远比一个精心编造的谎言,更能触动人心。
张辽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李玄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他也能感觉到,这句话里蕴含的重量,是真实的。
“那么,宝库呢?”张辽追问,这是第二个问题,也是核心。
“宝库……”李玄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精准地与张辽对视,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幻灭,“宝库,当然是真。”
“但将军以为的宝库,是堆满金银财宝的洞窟,是藏着神兵利器的密室。错了,都错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我说的宝库,是一种权力,一种资格。一种……能让温侯,乃至天下任何一个枭雄,都为之疯狂,不惜赌上一切的资格。”
张辽的呼吸,微微一滞。
李玄继续说道:“将军可知,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不等张辽回答,李玄便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先帝,孝灵皇帝。”
轰!
这六个字,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张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那张素来沉稳如山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剧变。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先帝的……儿子?
这个念头,像一株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李玄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他继续用那平淡却致命的语调,编织着一个更加完整,也更加天衣无缝的谎言。
“十常侍之乱,何进身死,宫中大乱。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皇子公主,在那场混乱中失踪或夭亡。这孩子,便是其中之一。他的母亲,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宫人,却拼死将他托付给了一位老宦官,送出宫外。而我,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他的守护者。”
“至于这只拨浪鼓……”李玄轻轻拍了拍刘协抱着的玩具,“这便是他身份的唯一信物。它不是什么开启宝库的钥匙,它本身,就是宝库。”
“一个活着的,有大汉皇室血脉的,可以被任何人拥立的……宝库。”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油灯的火苗,终于在最后一次跳动后,彻底熄灭。
黑暗,完全吞噬了一切。
张辽看不清李玄的表情,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解释……太可怕了。
但也太合理了。
它完美地解释了李玄为何会拼死保护这个孩子,解释了那个做工考究、藏于暗格的拨浪鼓的来历,更解释了李玄口中那个能让吕布“为之疯狂”的“宝库”究竟是什么。
金银财宝,吕布喜欢,但还不足以让他赌上一切。
神兵利器,吕布渴求,但飞将本人,就是最强的神兵。
可一个活着的皇子……一个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筹码……
这对于刚刚背叛了丁原,又在虎牢关下受挫,正处于一种尴尬境地,急需一个名正言顺的旗号来扩张势力的吕布而言,其诱惑力,胜过十座金山,百座银山!
“你……”张辽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干涩,“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去禀报温侯?”
黑暗中,传来了李玄的一声轻笑。
“将军当然可以去。然后呢?”
“温侯会欣喜若狂,他会把我千刀万剐,因为我欺骗了他。他也会把将军你,视为心腹大患。”
“为什么?”张辽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李玄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在黑暗中清晰地响起,“一个如此天大的秘密,温侯怎么会允许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人知道?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所有知情人,都变成死人。我死了,这个秘密就只有将军您和温侯知道了。您觉得,您离死,还远吗?”
“一个忠心耿耿,但知道太多秘密的部下,和一个可以随意替换,但永远不会开口的死人。将军觉得,以温侯的性格,他会选哪一个?”
张辽的身体,僵住了。
他仿佛能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从帅帐的方向,穿透层层阻碍,落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李玄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吕布性格中最致命的那个点上——多疑、残忍、刚愎自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把这个“真相”告诉吕布,李玄所描述的场景,有九成九的可能会变成现实。
他,张辽,会成为下一个被灭口的对象。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辽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
“我不想怎么样。”李玄的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我只想和将军,交个朋友。”
“从将军走进这顶帐篷,问出那两个问题开始,你我,其实就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现在,我只是想告诉将军,这条船的下面,不是什么金银岛,而是一个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口。”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船划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将军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把船凿沉,我们一起,被岩浆烧成灰烬。”
李玄缓缓站起身,抱着刘协,一步一步,走到了张辽的面前。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张将军,”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诚恳,“我需要你的帮助。而我能给你的,是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不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温侯喜怒无常之上的机会。”
张辽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团模糊的黑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一点一点地,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撒网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一个亲卫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在帐外响起。
“报!张将军,营地东南方向,发现一支不明部队正在靠近!看旗号,好像……好像是江东孙家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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