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卷起最后一丝余温,将杏林村的死寂吹得更加刺骨。
李玄那句“再给我备一匹最好的马”,像一块石头砸进冰冷的潭水,声音不大,却在陈群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主公,万万不可!”
陈群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挡在了李玄的马前。这是他投效以来,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姿态,直面自己的主公。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涨红,又因深夜的寒气而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主公乃一军之魂,万金之躯,岂能亲身涉险,深入虎狼之地?幽州路途遥远,前路未卜,那掳人之贼更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此去,无异于以身饲虎!若主公有任何闪失,我等这刚刚燃起的基业,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化为飞灰!”
他言辞恳切,几乎是把心都掏了出来。这不仅仅是臣子的本分,更是他对这支新生势力的担忧与期盼。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值得托付的明主,一个可以施展胸中抱负的舞台,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主公,因为一次冲动,将所有的一切都葬送掉。
跟在后面的玄甲军士卒们没有说话,但他们握紧兵器的手,和那一道道投向李玄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主公亲征,他们自然是万死不辞,但让他们眼看主公去冒这种九死一生的险,他们同样不愿。
李玄勒住马缰,低头看着拦在马前的陈群。
他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一丝不耐。他能从陈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纯粹的忠诚与焦灼。他知道,陈群说得都对。从任何一个正常的角度来看,他的决定都是疯狂且不理智的。
“长文,你的顾虑,我明白。”李玄的声音很平静,他翻身下马,走到陈群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陈群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道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
“主公……”
“你觉得,我为何要亲自去?”李玄没有直接反驳,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他没有看陈群,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烧成白地的医馆废墟,仿佛能透过那些残垣断壁,看到某个正在远去的身影。
陈群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为……为那位张神医。她医术通神,对我军而言,至关重要。”
“是,也不全是。”李玄摇了摇头,他走到那枚被他挑出来的狼牙箭旁,用马鞭的末梢轻轻拨动了一下箭簇,“你看这枚箭,再想想那块血符。一个嫁祸,一个求救。你不觉得,这盘棋下得太精妙了吗?”
他转过身,与陈群对视,眼神深邃如夜空。
“我们的对手,不是山匪,不是莽夫。他知道张神医的价值,甚至可能比我们知道得更早。他算准了袁绍会来,也算准了我们会被屠村的惨状激怒。他甚至贴心地为我们准备好了‘凶手’——黑山军。他想让我们把所有的精力和怒火,都投入到太行山那片泥潭里,而他自己,则带着他真正的猎物,从容北上。”
李玄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小锤,轻轻敲在陈群的心上。他所描绘出的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敌人形象,冰冷、理智、强大,且对他们了如指掌。
“这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更懂得利用人心的对手。”李玄的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亢奋,“长文,对付这样的敌人,你觉得,派遣一支小队去追踪,胜算有几成?”
陈群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胜算……很低。王武勇猛,李风机敏,但他们都是纯粹的武人。让他们去面对一个如此工于心计的敌人,很可能会落入对方早已布好的下一个陷阱。
“可是……主公亲去,风险同样巨大。”陈群依旧坚持,“您是执棋人,怎能亲自下场,去做一枚棋子?”
“因为有些棋子,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影响整盘棋的胜负。”李玄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长文,打个比方。你有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被一只狐狸叼走了。你是派你家的猎犬去追,还是自己亲自抄起棍子去追?”
这个比喻有些粗俗,却异常贴切。
陈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猎犬虽猛,但它不知道那只母鸡会下金蛋,它只知道追狐狸。万一追丢了,或者把狐狸和鸡一起打死了,那损失谁来承担?
“那位张神医,就是我军的‘金母鸡’。”李玄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袁绍为何背负骂名也要北上?因为他也看到了这只鸡。现在,半路又杀出来一只黄雀,把鸡抢走了。这说明,这只鸡的价值,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和陈群能听见。
“它可能不是‘会’下金蛋,而是它本身,就是一枚取之不尽的金蛋。得到它,或许就能明白,袁绍为何如此笃定,为何颜良麾下的精锐,在我军面前会那般不堪一击。这个秘密,比十座城池,十万大军,都要重要。我必须亲手把它拿到,或者……亲手毁掉。”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让陈群感到一阵心悸。
他终于明白,主公不是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豪赌。赌注,就是他自己。
陈群看着李玄那双在火光下闪烁的眼睛,所有的劝谏之言,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了。这位年轻的主公,有着远超他年龄的冷静和洞察力,一旦他做出了决定,便无人可以动摇。
良久,陈群深深地躬身一揖,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
“主公此去,万望珍重。城中一切,群,必为主公誓死守之!”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
李玄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算是君臣之间达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利落地再次跨上战马。
“李风,斥候先行,记住,你们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拳头,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接触。”
“王武,你率五十骑兵,与我同行,作为后援。其他人,随长史回城,封锁消息,全城戒严。对外宣称,我闭关三日,研究破敌之策,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迅速地传达下去。
“遵命!”
夜色下,二十名“暗影”斥候如鬼魅般散入黑暗,消失在官道两侧的林地中。
李玄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化为焦土的村庄,又看了一眼身旁神情复杂的陈群,没有再多言。他调转马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
“驾!”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翻飞,朝着那无尽的黑暗,朝着那未知的北方,绝尘而去。王武率领的五十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被风声吞没。
陈群独自站在废墟前,久久未动。夜风吹乱了他的发髻,吹冷了他身上的甲胄。他望着主公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主公这一去,将会带回一个怎样的未来。
他只知道,从今夜起,这座小小的郡城,这支刚刚崭露头角的势力,真正的掌舵人,暂时变成了他——陈群,陈长文。
而就在李玄的身影消失在北方地平线的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冀州邺城,袁绍的府邸深处,一间密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名身穿黑袍,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方士,恭敬地跪倒在袁绍面前。
“主公,幽州传来消息。那只‘黄雀’,动手了。”
灯火摇曳,袁绍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哦?结果如何?”
“杏林村,已成焦土。青鸟,不知所踪。”
“啪!”
袁绍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废物!”他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充满了暴怒与失望,“我派去的‘鹰犬’呢?都是死人吗!连一只鸟都看不住!”
那方士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颤抖:“鹰犬……全死了。现场,发现了黑山军的箭矢,还有……一枚玄甲军的军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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