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她百步穿杨，引来一片喝彩
湖畔的风，带着几分秋日的萧瑟，吹动了姜云的衣角，也吹起了孙尚香额前几缕不羁的发丝。
她手中那张角面复合弓，弓身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是凝固的血与火，充满了野性的美感和惊人的力量。她好整以暇地抱着弓，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场都与方才截然不同。如果说持剑的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那么此刻持弓的她，则更像是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雌豹，优雅、从容，却又在每一寸肌肉的舒展中，都蕴含着致命的爆发力。
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带着看好戏的神情，落在了姜云身上。
“我倒要看看，你这双只会摇笔杆子的手，要怎么把弓拉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粒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甄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站在姜云身后，那双妩媚的凤眸中，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她不自觉地向前又靠近了半步，仿佛想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公子挡住那道充满侵略性的视线。她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行此险招。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为何要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利的境地？
蔡文姬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古琴，那冰凉的琴身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她的目光在姜云和孙尚香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担忧。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一场比试，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姜云仿佛没有感受到身后两道关切的目光，也没有被孙尚香的挑衅所动摇。他只是看着对方手中的那张硬弓，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让人看不透深浅的笑容。
“姑娘英姿飒爽，自然是姑娘先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仿佛一个谦谦君子，在邀请友人先行品茶。
这副姿态，在孙尚香眼中，无异于最后的嘴硬。
“好！”
她不再废话，一个干脆利落的“好”字出口，整个人便动了起来。
她没有走向那军中常见的桦木弓，而是理所当然地，将手中的角面弓视为了自己的武器。她侧身，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稳稳地扎在草地上，如老树盘根。这个简单的起手式，便透着一股千锤百炼的扎实功底。
她从地上的箭壶中，随意地抽出了一支箭。那是一支狼牙箭，箭头呈三棱形，专为破甲而生，充满了肃杀之气。她左手持弓，右手捏住箭羽，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凝滞。搭箭，扣弦，一气呵成。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
她缓缓拉开了弓。
那张寻常士卒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拉开的硬弓，在她手中，仿佛没有多少分量。弓弦被一寸寸地拉开，发出“嘎吱”的、 声响，弓身随之弯曲，形成一个饱满而危险的弧度，像一轮蓄势待发的弯月。
她的身姿矫健而优美，挺直的背脊，绷紧的手臂，构成了一副充满力量感的画面。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双眸微眯，碧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百步之外，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面上，几只水鸟正在嬉戏，它们时而贴着水面滑翔，时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别人的靶子。
“嗡——”
弓弦被拉到了满月。
孙尚香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弓箭融为了一体。她的世界里，再没有旁人，没有姜云，没有那些复杂的眼神，只剩下那只在湖心岛附近，正梳理着自己羽毛的水鸟。
就是它了。
她的眼神陡然一凝，那股子属于猎手的、锐利如刀的杀气，一闪而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射出这必杀一箭时，她却忽然松了一丝力道，弓弦回撤了半分。那股几乎要溢出的杀气，也随之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也更加可怕的精准控制力。
她要的，不是猎杀。
她要的，是炫技。
她要用一种最华丽、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侥幸和尊严，彻底击碎！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那支狼牙箭，如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瞬间撕裂了百步的空间，朝着湖心飞射而去。
甄姬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蔡文姬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血花四溅并没有出现。
那支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笔直的轨迹，没有丝毫的下坠。它的目标，并非那只水鸟的身体，而是它展开的翅膀！
“噗！”
一声轻微的、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
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水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猛地从湖心岛的浅滩上惊起。它的左边翅膀上，赫然插着那支狼牙箭，箭矢力道恰到好处，穿透了翅膀的血肉，却并未伤及筋骨要害。
只伤，不杀！
这惊艳绝伦的一箭，不仅需要百步穿杨的准头，更需要对力道出神入化的掌控！
水鸟吃痛，扑腾着翅膀，带着那支箭，歪歪扭扭地向着远方的天空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湖畔，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呆了。就连那几名奉命保护姜云的、见惯了生死的黑衣护卫，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们见过箭术好的，一箭封喉，一箭穿心，那都是战场上的杀人技。可像这样，在百步之外，精准地射中飞鸟的翅膀，且只伤不杀，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艺了，这近乎于“道”！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带头，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好！”
“好箭法！”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喝彩声此起彼伏，所有看向孙尚香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与叹服。
孙尚香缓缓放下手中的弓，脸上那因用力而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她听着耳边传来的喝彩声，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方才因言语交锋而受到的所有憋屈和郁闷，在这一箭射出之后，都烟消云散。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看向姜云。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是胜利者的骄傲，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该你了。
——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赢我。
甄姬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孙尚香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依旧面带微笑的公子，心中焦急如焚。
输定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包括甄姬和蔡文姬在内，心中同时浮现出的念头。
面对如此惊才绝艳的一箭，任何人都想不出姜云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别说赢了，他恐怕连弓都拉不开。这场比试，在孙尚香射出那一箭的瞬间，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姜云脸上的笑容，在众人看来，也成了一种无奈的、强撑的苦笑。
他迎着孙尚香那逼人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认定他输了的眼神，心中却在疯狂地呐喊。
我的天！这是开了自瞄挂吧？百步之外打翅膀？这还是人吗？
历史书上只说她“才捷刚猛”，没说她会仙术啊！
这下玩脱了……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对着孙尚香，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由衷地欣赏对方的箭术。
“姑娘箭术超群，姜云佩服。”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半点紧张。
孙尚香冷哼一声，并不领情，只是抱着弓，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出丑。
姜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这必败之局。
然而，他并没有走向那张看起来更容易拉开的桦木弓，也没有走向箭壶。
他只是走到了湖边，然后，在所有人疑惑、不解、错愕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弯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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